第八十三章 瘋狂書友

林逸不急著出售自己的民國書,卻惹得曹一刀和郭子興兩位老哥像熱鍋上的螞蟻,因為根據行規,如果他們能幫林逸找到買家,就能賺百分之二的介紹費。

可是林逸人家不賣,他們還賺個鳥啊。

郭子興還好說,曹一刀這個市儈的傢伙就纏著林逸跑前跑後,努力用嘴皮子動員林逸把書賣出,並且說自己在上海那邊找好了買家,只要過去就能立馬交易。

林逸一概置之不理。

曹一刀就繼續纏著他,幸虧老曹也懂得一些琴棋書畫,拿這些做溝通橋樑,和林逸下五子棋,玩軍棋,吹口琴,畫烏龜王八往臉上貼,像跟班似得,忙得不亦樂乎。

林逸沒想到這貨像狗皮膏藥一樣,踢又踢不走,呵斥他臉皮又夠厚,於是就說:「想要我賣也可以,給你那個主顧打電話,讓他趕過來,一天的時間,來了就交易!」

「什麼,現在?我曰,他可是在上海,離這裡十萬八千里。」曹一刀苦著臉說。

「那我就沒辦法了,看起來大家緣分沒到。」林逸聳了聳肩。

曹一刀一咬牙,「好,我聯繫他。」

……

林逸低估了曹一刀的交際能力,更低估了上海那邊民國新文學愛好者的瘋狂程度。

一個地方文化氛圍,可以從舊書市場的火爆情況看出來,南京,京城,以及天津,杭州,西安等地,是最具文化氛圍的大城市,不管歷史還是文化都首屈一指。而當下民國新文學正式興起的聖地,則是在上海。

為什麼這樣?

首先,上海是個近代摩登城市,由於沒有過多的歷史文化底蘊,因此特別重視近代文化的挖掘和整理,將這些近代文學之類的東西搜集整理起來,作為自己的「歷史」來弘揚。

其次,上海有一股傳統的「海派」文人,他們與傳統的「京派」文人相對立,而這些人大多數都居住在上海,並且為新文化運動做過貢獻,比如說沈從文,巴金,黃裳,張資平、葉靈鳳、穆時英、曾虛白等,都為上海這個時髦城市書寫了很多傳說和故事。

可以說,海派的浪漫與小資,成就了文學上的鴛鴦蝴蝶,溫情蜜意,不同於京派的刀光劍影,獨樹一幟,因此在新文學運動中佔據重要一席。

如今光陰如梭,到了現在,上海儼然已經成了神州大地的龍頭城市之一,為了鞏固他的新文化地位,抗擊京城,南京,以及杭州等傳統城市歷史文化的衝擊,開始大力推進民國新文學的整理和挖掘,因為這段文化最能體現上海這個大都市的文化底蘊,也最能展現上海的文化資本。

說白了,上海憑藉對民國新文學的重視,開始和京城和南京等大城市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文化戰。

與此同時,作為海派的文人們更是大肆追捧民國新文學,以健在的巴金,黃裳等文人大咖為代表,樹立了民國新文學的收藏標準和熱潮。

就這樣,在這股熱潮的衝擊下,原本上海舊書店10塊,8塊的民國書,只要沾上「新文學」字樣,就立馬身價百倍,變成1000,800,甚至更多。那些舊書攤賣舊書的傻眼了,以前扔大街上也沒人要的東西,卻變成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原先賣5塊錢一本的《我在日本獄中》,作者是女革命家謝冰瑩,民國時期的初版本可以賣到900;原先賣10塊一本的短篇合集《靈海潮汐》,因為作者是民國「四大才女」之一的盧隱,初版本的價格變成了1500,原先賣30塊一套的線裝本《遙夜閨思引》和《遙夜閨思引跋語》,兩薄薄一小本,卻賣到了1.3萬元。

瘋了,整箇舊書市場全都瘋了。

那些低價出售過民國新文學的全都哭了,哭得腸子都悔青了,那些偶然撿了漏,買到了具有收藏價值民國書的窮書生們,全都笑了,笑得嘴角直抽抽,買書也能發財,這種生活,硬是要得!

上海文人對「民國新文學」的追捧,那種狂熱是你所想像不到的,甚至對於胡蘭成,周作人,還有張資平這些本身道德方面有「瑕疵」的文人,也趨之若鶩,甚至有人為他們洗白,為他們說話,為他們喊冤叫屈抱打不平——

上海文人為了能夠得到自己心愛的民國新文學,可以賣車賣房,可以千里郵購,萬里追蹤,甚至有痴迷者,更是把收藏新文學當成了一輩子的事業,可以不娶妻不生子,但不可以不收藏新文學書籍!

夠癲,夠狂,夠痴情!

……

上海到南都差不多1000公里,按照一首歌來說,絕對是「千里之外」。

可讓林逸想不到的是,在晚上七點鐘左右,他接到電話,曹一刀告訴他,那位上海來的書友已經來了。

……

璀璨的霓虹燈下,照耀著南都的繁華。連續幾年兩節一會的召開,讓這座古城散發出了驚人的魅力。

312國道兩旁,懸掛著寬大的條幅,「喜迎兩節一會,建設精神文明」。

路旁,身穿黃馬甲的清潔工推著三輪車,正滿頭大汗地把路邊西瓜皮之類的垃圾掃進灰斗里,可惜,那西瓜皮似乎太多了,源源不盡,掃了一處還有一處。

在這悶熱天氣,也許對於他來說,迎不迎兩會沒關係,那些混蛋王八蛋少扔點西瓜皮才是正事。想到這裡,這位沒啥追求的清潔工大叔就把憤怒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正在蹲在地上捧著半拉西瓜狂啃的曹一刀。

這貨啃西瓜啃的正歡,速度也快,啃完一塊兒就丟了皮兒,繼續啃,嘴巴突突吐著西瓜子,模樣像是永不停歇的機關槍。

林逸也拿了一塊兒西瓜,卻不像老曹那樣沒譜,他站著,輕輕地咬著西瓜,吃的很斯文,很輕鬆,還時不時地用紙巾擦擦嘴巴,然後看向遠處,似乎在等什麼人。

終於,遠處似乎來了一輛車,車燈明亮無比,老曹一下子站起身來,瞪大小眼說:「來了,估計就是這輛。」說著把手中沒啃完的西瓜隨手一丟,然後撩起T恤擦了擦嘴巴,對林逸說:「咱們也別站著了,過去瞅瞅吧!」

林逸沒直接跟過去,而是彎腰將那些西瓜皮一一撿起來,曹一刀回頭看見,就嘟囔:「你整這些幹什麼,快點,正事兒要緊!」

林逸不理他,而是將那些西瓜皮抄了,抱到清潔工的三輪車旁,直接丟進車裡,然後沖那清潔大叔笑笑,什麼話也沒說。

清潔大叔拿著掃帚,看著他,原本憤怒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

「草,你這樣做圖啥,還給你發個獎狀咋滴?他們掃大街的就負責打掃西瓜皮,拿工資幹活天經地義,我不把西瓜皮丟在地上,他們老早就失業了。」曹一刀振振有詞。

林逸懶得理他,卻把目光看向了那疾馳而來的亮光上。

很快,一輛車出現了,如果懂行的話,一眼就看出那是一輛銀白色的「路虎攬勝」,嶄新,還沒上牌照,外觀方方正正,5.0升,柴油渦輪增壓引擎,四驅動,看起來很狂很野,很爺們。

至少曹一刀看見這輛車的時候,雙眼冒光,連哈喇子都快流了出來,當然,對於他這種唯利是圖的傢伙來說,看到眼裡的不僅僅是路虎那大氣磅礴的造型,越野超強的能力,還有那高達三百萬的價格。

林逸不太懂車,卻也知道這是輛好車,尤其這車還這麼的新,這麼的亮,周圍不斷有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路虎攬勝上,坐在駕駛位的男子走了下來,四十來歲,一身范思哲的休閑短袖T恤,留著幹練的小平頭,手腕上戴著時尚品牌SUUNTO運動表,如果識貨,就會知道這塊表足可以買一輛大眾普通型號的小轎車。

旁邊跟著兩個年輕女孩子,其中一個,弔帶短裙,一縷薄紗的弔帶下面,如同鏤空,黑色的圍胸可以清晰的看到,胸前溝壑起伏,蜂腰俏臀,耳朵上面滿是耳洞,掛著零零碎碎不下十個耳墜;另外一個,一件短小背心,一條牛仔短褲,身材同樣也是無比的誘惑,更有特色的是,女子的嘴唇上穿了一個唇環,配合這樣的裝束顯得十分野性。

男子一下車,兩女也跟著走了下來,一左一右,旁若無人的摟住了男子的手臂,模樣親昵曖昧。

看著男子的模樣,林逸怎麼也不能將他和「上海書友」聯繫起來,至少,眼前這位老兄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樣子,反倒像是那些電影中的「飆車族」,只不過四十來歲還玩飈車,似乎老了點。

那人也看到了林逸和曹一刀,白凈幹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看見這笑容,曹一刀忙不迭就貼了上去,遞上一根雲煙笑道:「想必您就是大老遠從上海趕過來的秦鍾秦總吧,我就是電話里的那個曹德正,綽號曹一刀,您叫我老曹就行了,嘻嘻。」

秦總接過香煙,卻沒有抽,而是微微一笑,說:「是你呀,電話里咱們也算是熟人了,以後多親近親近。」話語多少帶著點上海的軟音,顯得很親切很客氣,然後目光看向林逸——

曹一刀忙介紹道:「他就是我跟你說的林逸,那些書都是他的,本來是不打算賣的,是我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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