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清素捂著側腹,假裝很疼地吸著氣,說:「……輪到誰洗了?」
「沒弄髒吧?」白子一邊起身,一邊嫌棄地問。
源清素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正猶豫著,白子不滿地哼了哼鼻子,似乎就算臟也只能認了。
「小蝴蝶,我們去洗!」
「噢!」小蝴蝶坐草地上似的坐在她頭頂,左手撫摸圓鼓鼓的肚子,右手高舉歡呼。
就在這段時間,綾子附耳,低聲對伏在她肩上的姬宮十六夜說了什麼。
姬宮十六夜先是點點頭,又搖頭,隨後羞得轉頭撲入源清素懷裡,還擰著他的腰,低聲說:「都怪你!都怪你!」
喝著熱茶的神林御子,瞅著源清素。
——說什麼了?
——不知道。
——你要瞞著我?(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
「……」
源清素確實聽到了。。
修行者不使用神力,除了身體韌性好一點,能做出許多高難度動作,和常人沒有根本性的區別,擅長體咒的同樣如此。
唯獨他是例外。
箱根火龍、紅金色龍,只是短時間和殘骸融合,身體強度還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修行者的範圍。
現在,完全體的珊瑚魔蛾和他合二為一,源清素每天都在懷疑自己還算不算人類?
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
無所不能的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
源清素越發清楚地意識到,這或許是「妖身咒」的另一種危險。
萬幸的是,融合的不僅有珊瑚魔蛾,還有玉姬的神巫咒,時刻幫助他維持清醒。
這樣的源清素,聽清一米外的悄悄話,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他手撫著懷裡姬宮十六夜的細肩,上本身微微傾斜。
神林御子的上半身,也跟著下意識靠過來一些。
「我媽說, 『弄裡面了?』,十六夜點頭;我媽又說, 『有了沒有?』, 十六夜搖頭;我媽最後說,『什麼時候結婚?』。」
神林御子楞在那裡, 也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綾子和姬宮十六夜說這些是關心,但她和源清素之間,成了男女之間的下流話。
源清素看著她細直白皙的脖頸,故意邊說話, 邊呼氣:「是你自己要聽的。」
暖洋洋的氣息,心像是被拽緊一般緊縮, 神林御子瞪了他一眼, 坐正身體。
源清素以為她聽了會生氣, 但出乎他的預料, 神林御子除了一開始的手刀, 沒有其他介意的表現。
是因為從小獨自生活, 對這方面缺少應有的常識?
但就算沒有接受世俗的觀念,佔有慾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秉性才對。
那為什麼不介意呢?
只有三種人會不介意, 一是徹底的不關心,二是習慣了, 三, 像綾子這樣, 對源清素的生活只在乎開心不開心,幸福不幸福。
御子是習慣了, 還是把他當成孩子,真的對他懷有遠超一般的母性了?
源清素忍不住猜測, 眼神還瞄著她,試圖看出什麼。
「清素, 我也要結婚。」六齣花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源清素都忘了,北海道巫女也很不同,出生在雪地里, 不修行就能看見式神。
他認真想了想,語氣坦然誠懇地問:「六齣花,你喜歡我嗎?」
「喜歡是什麼?」六齣花問,隨即又補充道,「我知道喜歡是什麼,我想問的是,怎麼才算是喜歡?」
神林御子放下茶杯, 看著北海道巫女。
姬宮十六夜躺在源清素懷裡,也覺得好玩似的打量她。
「喜歡嘛, 很簡單,想和對方在一起,想觸碰對方, 哪怕是簡單的走路,只要和對方一起,也會覺得快樂。」源清素說。
六齣花沉吟著。
姬宮十六夜想起源清素第一次拿自己的頭髮在指尖繞圈時, 自己心裡的羞澀與暖意。
而神林御子,想起源清素那句:「讓我摸一下你的腿。」
嘴角正要微笑,餘光瞥見賴在他懷裡的姬宮十六夜,笑容又消失了,淡淡地說:
「喜歡不是想觸碰對方。」
「那又是什麼?」源清素好奇地扭過臉來,注視那張最最最喜歡的臉。
「是只想觸碰對方。」神林御子看著他的眼睛說。
「咳,對不起。」
「沒什麼。」神林御子收回視線,「就算你想觸碰的不止我一個人,我還是只想觸碰你。」
她好像有點害羞,辯解似的的又添了一句:「這也是喜歡。」
姬宮十六夜可愛又不滿地皺起鼻子,因為源清素悄悄牽住了神林御子的手,這也是喜歡。
綾子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三人,心情太好,以至於忘記剛刷了牙,情不自禁拿起一枚橘子,等剝開了才想起來。
「諾依。」她裝作好心替金髮公主剝的。
金髮公主臉扭過去,嬌艷的嘴張開,眼睛依舊不離遊戲。
就在綾子不動聲色處理橘子時,六齣花從沉吟中回過神。
「我應該喜歡你。」她對源清素說。
「理由呢?」
「神林、姬宮,我想試試她們兩一會兒開心,一會兒生氣的心情。」北海道巫女說。
「這是好奇。」姬宮十六夜說。
「在海上,源清素要被凍死,我後悔了,覺得應該堅持。」仙藻巫女又說。
「這是友誼。」神林御子給出結論。
「就在剛才,打掃衛生之前,」六齣花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源清素說完『媽,六齣花說你可怕』,我心裡湧起一股特殊的情緒,想打他,但又捨不得。」
「……」
姬宮十六夜仰起臉,瞅著源清素:「輪到你了。」
「什麼輪到我?」源清素下意識反問。
「我、御子,下面不就是你?」她是指回答六齣花問題的順序。
但這最後一個問題,又該怎麼回答?
綾子覺得十分有趣,下意識又剝了一個橘子,回過神,盯著橘子看了兩秒。
「小依。」
諾依瞅了眼三位針鋒相對的巫女,對母子倆的表現很滿意,這才公主的待遇——別人討好綾子,而綾子討好她。
「好感!」源清素想到這個詞,「只是好感。」
「好感?」六齣花雙眸疑惑地看著他。
「覺得對方還不錯。」
「我覺得你不錯。」六齣花立即說。
「這就是好感,但不是喜歡,僅僅因為好感,就要結婚,這絕對不行。」
「一定要喜歡才能結婚?」
「世界很殘酷,也很無奈,喜歡不一定結婚,結婚也不一定喜歡。不過對我來說,一定要喜歡才能結婚。」源清素說。
「只要是喜歡的,都要結婚。」神林御子十分貼心,替他補充說明。
「咳,就你們兩個。」
「就你們兩個。」姬宮十六夜應該是太喜歡源清素了,所以才會重複他說的話,只是語氣學得完全不像。
源清素假裝沒聽見,趕緊轉移話題:「所以我希望,六齣花你也能因為喜歡而結婚,當然不結婚也沒事。」
「那怎麼才能從好感變成喜歡呢?」北海道巫女簡直成了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問的寶寶。
「沒有這麼做的必要。」源清素堅決地說,「不為喜歡而喜歡,不為結婚而結婚,你該做的是順其自然,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一個人。」
他是在拒絕她。
「可是我想喜歡你。」頓了一下,六齣花又說,「這不算順其自然,發自內心嗎?」
源清素說不出話來。
六齣花扭頭去看姬宮十六夜,姬宮十六夜臉埋在源清素懷裡。
她又去看神林御子,神林御子喝茶。
最後,六齣花望向綾子:「媽媽,這不算順其自然,發自內心嗎?」
綾子看著她,說:「我聽小夜子說了你的事,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嗯。」
「假如清素沒有和小夜子、御子在一起,不是修行者,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學生,你還想喜歡他嗎?」
「媽媽,這個世界沒有假如的。」
「嗯,我知道。」綾子輕輕點頭,「但這個假如非常有意義,告訴我好嗎?」
六齣花再次沉吟起來,最後,緩緩地、像是在挑選辭彙一般回答綾子:「我也不清楚,覺得可能會,可能不會。」
「不管清素會不會成為修行者,我都會喜歡上他。」剛才還把臉埋起來的姬宮十六夜,此時驕傲地說。
「這麼肯定?」綾子笑道。
「當然啦。」姬宮十六夜十分自信,因為她對源清素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只要看見了,就不會放過他。
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