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幾乎沒有雪,卻天寒地凍、奇寒透骨。
「走吧。」源清素對神林御子說。
神林御子看著他,心裡惆悵又甜蜜,沒起身。
「我討厭悲傷和猶豫,更不想讓喜歡的人悲傷、猶豫。」源清素伸出手,平靜道。
「確定要去?」姬宮十六夜喝著酒,漫不經心地說,「在你們看來這是欺騙,但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一件小事。」
「御子。」源清素輕輕呼喚。
神林御子緩緩伸出手,隨即又縮回去:「算了,我也……」
源清素抓住她的手。
他安慰似的笑起來:「一直是你教我,今天我也教你一次,想要的全部去得到,有困難就去解決,絕不悲傷猶豫。走吧!」
神林御子沒有抽回手。
源清素將她拉起來。
「真是麻煩。」姬宮十六夜拍拍手,跟著起身。
「我也去。」六齣花放下熱水。
「你去做什麼?」源清素皺眉。
「理想主義失去夢想,就是要了她的命,我想看她會怎麼樣。」六齣花說。
「那要讓你失望了。」源清素說,「那是沒遇見我之前的神林小姐,遇見我之後,這點小事,甚至不需要她自己想明白,我就能替她解決。」
神林御子抽回手,心情好了一些。
是啊,迄今為止,被父親欺騙又怎麼樣?
不要對過去的日子感興趣。
今天、明天,源清素將會永遠守在自己身邊。
轟隆一聲巨響,周圍雪山同時發生雪崩,引發音爆的紅金色惡龍直衝雲霄。
祂如利箭一般飛馳在雲海之上,從北向南。
世界安靜下來,進入超音速,聲音被丟在後面。
進入十一月中旬,東京的天空十分清冷,天上半天不見一片雲彩。
大街小巷的屋子,如一個個火柴盒般方方正正,了無生趣。
負責安全的修行者衝上來,看見是源清素,猶豫著沒阻攔,紅金色惡龍落在國會議事堂。
「殺進去!」姬宮十六夜捏著拳頭,一副鬥志昂揚的小女人模樣。
「看談得怎麼樣。」源清素邁開腳步。
「我只看,不會出手。」六齣花表明自己的立場。
【大御所】在開會,一場關於修整全關東市民公園的會議。
何種規格、維修費用、是否根據周圍市民的人數來分配資金,還是統一規格。
接待四人的秘書,簡單介紹了會議內容,又說會議已經開始了十分鐘,讓他們再等五分鐘就好。
透過窗戶,能看見不斷有人進出國會,全是西裝革履。
不遠處,各國國旗死氣沉沉地懸吊在旗杆上。
是個無風晴朗的冬日。
源清素放下茶杯,從窗外目光收回,看向神林御子,她在北海道白皙到彷彿要融化的側臉,此刻多少有了一些血色。
「還好嗎?」他問。
「我沒那麼脆弱。」神林御子側過臉來,展顏一笑。
源清素靜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
「不用笑也可以。」他說。
神林御子收起笑容,目光轉向沒有人的地方。
「心情還沒好起來,不過已經沒什麼事了。」她說,「過去的讓它過去,不管他有沒有騙我,我原本也不打算和他來往。」
「來不來往,和在乎不在乎是兩回事。」六齣花說。
兩人同時看向她。
六齣花疑惑地反望,繼而又疑惑地看向姬宮十六夜:「我有說錯嗎?」
「沒說錯,和有沒有說對,也是兩回事。」姬宮十六夜拿起秘書送來打發時間的開心果。
「你們這些人真麻煩。」六齣花想了想,得出結論。
【大御所】來到他們所在的休息室,比秘書說的五分鐘提前了一分鐘。
「看來找到了很可靠的幫手。」他看了眼北海道巫女,笑著在單人沙發坐下。
秘書給他倒茶。
「不用,出去吧。」【大御所】拿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等秘書走後,源清素開口:「大御所閣下,我有幾件事想問你。」
【大御所】放下茶壺,打量他:「怒氣沖沖,看來不是珊瑚魔娥的事。」
「您是否欺騙了御子,告訴她:神巫不能感情?」
「是有這回事,你們現在才知道?我以為早就從她那裡知道了。」【大御所】背靠椅子,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姬宮十六夜。
「你不打算解釋?」源清素問。
「沒什麼好解釋,不過你們需要的話,我也可以聊一聊。」
【大御所】放下茶杯,架起腿,五指交叉在腹部。
「人這一生,總有一段心無旁騖、必須吃苦的時間。」他說,「這不過是不準戀愛,必須專心學習的教育方式罷了。」
「你把這稱為教育方式?」源清素覺得可笑。
神林御子低垂著眼帘,看不出她的情緒。
姬宮十六夜有一顆沒一顆的吃著各種堅果。
六齣花端著茶杯,雙眸緊盯著源清素和【大御所】,偶爾確認反應似的看了一眼神林御子。
「不然呢?」【大御所】理所當然道。
「她是你的女兒。」
「正因為她是我女兒。我對其他人可都倡導寬鬆教育,這是我的一點私心,可別說出去。」【大御所】甚至笑了起來。
源清素想起兩人之前的對話。
「珊瑚魔娥的時候,我說過同樣的話,」他語氣十分平靜,「我說,『她可是您的女兒』。你回答我,『正因為是我的女兒,我才讓她去』。」
「這之間矛盾嗎?」【大御所】端起茶杯,反問。
「不矛盾。只是我覺得,你兩次都像是在說謊。」
【大御所】瞥了他一眼,繼續將茶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口。
「清素君,」他說,「你母親帶你離開京都,對你隱瞞修行界的事,本質上和我做的有什麼區別?沒有,只不過她為你選擇了逃避,我為御子選擇了面對。」
「方式或許一樣,但我母親是我好才這麼做,你是為御子好嗎?」源清素問。
「你是普通人,御子是神巫,為她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努力修行。」
「那你問過她的想法,知道她的感受嗎?為她好沒錯,但我從你做的事上,只感覺到無可救藥的冰冷。」源清素語氣冰冷。
「注意你的態度,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大御所】聲音沉下來。
「大御所。還有問題嗎?」
神林御子抬起頭,雙眸注視著源清素。
姬宮十六夜似笑非笑,態度曖昧。
六齣花沖源清素點點頭,一副認可了什麼的態度。
【大御所】手指摩挲著茶杯杯壁,打量眼前這個少年。
他突然笑了一聲,放下杯子。
「清素君,你和我很像,我很欣賞你。」
「相反,我最討厭和我像的人。」源清素回擊。
「我明白。」【大御所】邊點頭,邊重新將五指交叉在腹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同樣討厭和我像的人。為人、長相、性格、說話方式,在任何方面和我一樣的人,我全不喜歡,不和他們來往。」
「我來,是想知道你欺騙御子的真正目的。」
「還有一點,我們也很像,都喜歡上了神巫。」
「那我更好奇你的目的了。」源清素說。
「清素君,」【大御所】鬆開雙手,架起的腿也放下,他微微前傾上半身,「你想一下——有一天,御子因為孩子的原因死了,你會怎麼做?」
神林御子猛地扭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大御所】直起腰,重新架起腿。
「我當時恨不得直接殺了她。」他冷聲說。
會客廳一片安靜。
「天下只能有一個神巫,御子出生後,神巫咒就開始向她轉移。珊瑚魔娥在宮城縣殺了數不清的人,萬民的器量集合在一起,神巫不得不出戰,為了御子,力量已經開始消退的玉姬,代替她去了。」
「你恨御子,因為這個?」源清素不解。
「御子算什麼?孩子算什麼?我的玉姬都沒了!」
霹靂般聲音,在會客廳徘徊。
窗戶外,各國國旗恍如詐屍般飄動了幾下。
「但她畢竟是玉姬的孩子,」【大御所】語氣恢複冷靜,「我不想見到她,也不能讓她走上她母親的路。」
他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
「我做的一切,就像那些不認可寬鬆教育的父母,為了讓孩子好好學習,不准她玩遊戲,不准她戀愛,這算錯嗎?」
「也不算正確。」源清素聲音平靜,態度卻針鋒相對。
「御子現在的實力,在歷代同齡的神巫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