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激戰白馬山麓

三人行走在雪山下的雜木林中。

神林御子的傘本身帶有結界,直徑三米範圍內,只要不使用神力,就不會被人看見。

源清素一瞬間想到無數個使用方法,全都是關於犯罪的。

其實神力本身就可以用來犯罪,但沒有妖獸的情況,會留下明顯的痕迹,視情節的嚴重,可能會被當做誅滅對象。

俊秀的年輕武士,脫俗的和服少女,艷麗的花魁小姐,松樹上掉落積雪,三人像是從畫里走出來。

「我有個問題。」估摸著十分鐘過去,源清素開口。

「問吧。」回答的是姬宮十六夜。

「為什麼衣服都是古裝?」

「好的防具,基本都是妖獸屍體做成的,古代留下來的數量多,所以大家都是古裝。現代當然也有,不過修行者大多數還是喜歡古風,就算有了新的妖獸屍體,大部分也會做成古代風格的服飾。」

「武器呢?【木花開耶姬】的時候,沒看見大炮之類。」

「那種不能使用神力的東西,碰都碰不到妖獸。」

「屍體不能做成大炮?」

「不行。」

「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原因,然後做成大炮,讓新手也能發揮作用。」

走出雜木林,三人不再說話,靜悄悄地行走在積雪上。

白馬山麓銀裝素裹,遠處黑鷹盤旋。

雖然是四月,雪山上溫度依舊很低,源清素沒感覺多冷,和服隔離了低溫。

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腳下鞋踩進積雪的嘎吱聲。

三人來到雪山頂,在一個避風口,發現一塊露營地。

穿滑雪服的人在帳篷間來來回回,還有滑雪板、瓦斯爐、取暖用具等等,乍一看,還以為是來滑雪露營的。

但裝滑雪用具的袋子里,除了滑雪板以外,還有各種武器。

源清素看了兩人一眼。

神林御子給了他一個等的眼神,姬宮十六夜的眼神,則笑吟吟的像是背著別人在傳情。

三人站在遠處,靜悄悄的像是雪人,注視著這些人。

不久,這些人布置好露營帳篷,聚集在篝火邊。

「都到齊了嗎?」為首的人說話十分溫和。

「到齊了。」有人應道。

「開始吧。」為首的人盤膝而坐,手捏佛印。

眾人連忙坐下,恭敬地看著那人。

「這次傳法,名:唯識。

「元曉大師當年在名山高岳之間求佛問法,有一次於日暮之後,野宿於荒冢之地。

「夜半夢醒,口乾舌燥,伸手從身邊的洞穴里掬水而飲之。他從來沒有喝過這樣清冽、冰冷而甘甜的水。

「等大師睡著又醒來,晨光照耀著夜裡飲水的地方,沒想到,那竟是骷髏里的積水。

「元曉大師一陣噁心,吐了出來。就在此時,他突然悟出一條真理。

「心生則生種種法,心滅則與骷髏無異。」

源清素沒想到,原來這些人是來「上課」,他扭頭看向神林御子,神林御子依舊讓他等下去。

他轉頭看向四周,把地形記在心裡。

「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心外無法,胡用別求。」

看來是到了具體修行方式了,出於對知識的渴望,源清素下意識收回心思,豎起耳朵聽起來。

「一心,即真如,不生不滅,永恆而不可破壞,是世界的本原。宇宙萬物,由它而生,隨它而滅。」

眼前這些人穿著滑雪服,說起經文來,卻一點也不齣戲,反而有一種佛堂的氣氛。

從中午講到晚上,三人一直站在那兒,還好沒有下雪,要不然真的成雪人了。

源清素差不多搞懂了「唯識」。

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就是我思故我在的唯心主義。

這些人不但認為神力是內心的力量,連妖獸也是人類幻想出來的自然現象。

至於修鍊方法,用通俗的語言來形容,就是:

利用經文,將自己的心靈和世界結合在一起,用心靈操縱世界。

修行至高深境界,可以將世界的鑰匙握在手裡。

據說釋迦摩尼一生下來,就掌握著世界的秘鑰。

擁有夢幻般的心性,高視闊步、不畏懼困難、持之以恆的決心、以及命中注定的美貌,從肌肉的深處都折射出澄澈的光芒。

領頭的和尚教了一些怎麼用心靈增長力氣、治病療傷的法門,在源清素看來,這和咒法沒什麼區別,只是叫法不一樣。

到了晚飯時間,這些人邊吃東西,邊詢問白天課上的疑問。

「老師」也認真親切地回答每一位學生的問題,其樂融融得像是真來露營的學生。

源清素沒什麼問題,唯一的疑惑,就是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白站一整天。

他看向神林御子,神林御子依舊讓他繼續等。

姬宮十六夜軟綿綿的,好像隨時要睡著,把頭靠在神林御子的細肩上。

為了不弄出聲音,神林御子沒有推開她。

注意到這一幕,源清素後悔自己太好學,注意力全給了什麼「唯識」。

早點假裝困了,不也可以靠在神林小姐的肩上了?

不過,「唯識」是比不上他從神林御子身上學來的咒法,但要讓他放棄,又捨不得。

讓人難以抉擇。

那些人吃了晚飯,又聚在一起。

這次沒有開課,而是一個個準備說起什麼。

「三年前。」一個留著鬍渣的中年人第一個開口,「就在這裡,發生了一場雪崩。」

沉默一會兒,那人用平靜地語氣繼續說:

「那天,我和妻子、和女兒,一起來這裡度假。女兒很興奮,一直喊『爸爸,爸爸,我們去滑雪吧。』,妻子埋怨這裡冷,但一和女兒在一起,又笑得跟小孩一樣。」

中年人像是沉浸在幸福的時光里,臉上神情溫馨。

「我們一起上了山,我給女兒穿上兔子形狀的護具,膝蓋上兩隻,屁股上那隻大一點,都是粉色,很可愛。」

「妻子給我戴護目鏡,責怪我眼裡只有女兒,然後自己先笑了。」

似乎又看見妻子吃醋的樣子,那人嘴角露出笑容,晶瑩的雙目倒映著跳動的篝火。

「然後,」他停頓一下,「雪崩了。」

「對於我來說,是一場雪崩,對於那些修行者,是【雪山白馬】作亂。」

「我抱著女兒,護著妻子,躲在現在這個地方,女兒在我懷裡哭泣,發抖的妻子一直對女兒說沒事了,沒事了。」

「雪崩停了,我們是沒事,但誰知道……」

中年男人露出凄慘的笑容,隨後用彷彿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說:

「雪崩沒讓我們死,但那些修行者,卻要了我妻子和女兒的命!」

篝火晃動,男人聲音平靜甚至有些可怕,所有人靜靜看著他。

「雪崩之後,原本在懷裡的妻子和女兒,突然不見了。」

「救援隊在雪裡找到她們,認定死亡原因是雪災。但我記得很清楚,自己一直抱著她們,拼了命地抱著她們。」

「當時耳邊全是雪崩聲,我對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萬作,你不能鬆手,死也不能,聽到沒有?」

「我恨自己,為什麼最後還是鬆了手,為什麼沒有一起死在雪崩里。」

男人用掌心揉了揉眼睛。

「事故之後,我無法接受事實,也不能原諒自己,決定自殺,這時候,寬見大師找到我,告訴我真相。」

男人盯著篝火,眼睛裡有火焰在燃燒。

「修行者,」他嘶聲說,「一個渾身冒著棕色光芒的人,擄走了她們,將她們……,侮辱了她們,最後還把她們偽裝成雪崩遇難。」

男人狠狠捶一拳在雪地上,雪地一動不動。

源清素手按住劍柄,心中充滿憤怒,難以置信。

「大師帶我找到了當初給我妻子和女兒屍檢的人,果然是這樣。」

男人的手攥成拳頭,牙齒緊咬。

「我渾身僵硬,像是雷劈了一樣,恨、憤怒,雙眼看什麼都是紅的,只想殺了他!」

「但普通人能做到什麼?」

「只要我一天是普通人,官方就不會給我公道,不會公開那個畜生!」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男人口中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吼聲凄厲,像是要把自己的喉嚨生生喊碎。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名為寬見的人輕聲念誦《大悲咒》。

眾人紛紛跟著一起吟誦。

梵音陣陣,男子喘著粗氣,慢慢恢複平靜,低眉垂眼,跟著眾人一起誦經。

夜裡起了雲,星空被烏雲遮蔽,篝火發出噼啪的響聲,彷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火光。

「那個人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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