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崩 第530章 玩弄人心的魔鬼

崛川信彥在這裡等的,當然是陶知命的電話。

這一聲電話鈴讓高木仁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彷彿到了命運裁決之刻。

他雖然也不敢相信崛川信彥會真的做什麼,但陶知命想要崛川信彥死,萬一這傢伙瘋了呢?

高木仁八對於崛川信彥就這麼判斷清楚了局勢感到望塵莫及,那麼自己作為一個叛徒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他終究不像陶知命一樣更能把握崛川信彥的心理。

此時的崛川信彥,絲毫不比他更放鬆。

望著桌子上的電話,崛川信彥深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接聽電話吧,高木會長。」

「……會長大人,我……」

崛川信彥微笑著:「接聽。」

有槍的人又高又硬,高木仁八咬著牙,顫巍巍地拿起了電話:「……喂?」

「高木桑?」電話里陶知命的聲音滿是笑意,還調侃著,「崛川桑辦公室的電話是你在接聽,他在忙嗎?」

高木仁八也不敢多解釋自己現在被槍比劃著,只是徑直把電話遞了過去:「會長大人……是陶會長。」

「都說了,現在你是會長大人。」崛川信彥先說了一句,才拿著電話說道,「陶會長,久等了。」

「崛川桑,何必嚇唬高木桑呢?」陶知命彷彿看見了這屋子裡的情形似的,「這可不是對待部下的胸襟器量啊。」

崛川信彥沉默了許久,不知道他有沒有意指被自己拋棄和處理的義弟春野瀧三。

現在只能先從最壞的情況來做打算,最壞的情況就是,自己在他面前其實已經透明了。

於是他誠懇地問道:「陶會長,不知道您和其他人溝通過之後,決定是什麼呢?現在第一勸業銀行的諸位,都非常期待您能來擔任會長,同舟共濟啊。我本人,也是誠心佩服陶會長的才能!」

言語間,已經開始尊稱「您」了。

但高木仁八仍舊不感動。

「崛川桑,這樣的心情,我也是一樣啊。不愧是崛川桑!」陶知命讚歎了一句,然後說道,「由我去擔任會長實在太不像樣了,畢竟我對第一勸業財團的內部一無所知。但是既然只是以消化你們壞賬的名義,那麼不如就通過我的知命信託,向第一勸業信託銀行注入一部分資金,成為股東吧。」

崛川信彥此刻腦筋高速轉動,這個方案在他的料想中,屬於最友好的方式。

知命信託向第一勸業信託銀行注資,成為股東,陶知命自己得到了部分利益。

但在第一勸業銀行信託銀行正式持有第一勸業銀行的股份之前,陶知命又不會提前成為第一勸業財團的股東,讓其他各家產生忌憚。

而第一勸業信託銀行的本金擴大了,能消化更大規模的第一勸業財團壞賬,也能讓伊藤忠幸兵衛那些老傢伙更依賴自己。這個時候提出讓他們讓出部分股份,哪怕只是先讓自己和高木仁八為其他各家財團代持,也初步完成了目標。

真的還得依賴自己?真的沒有詐?

崛川信彥不敢信,仍舊堅持著:「陶會長,現在因為秘密調查組和針對福本雄等人的調查結果引而不發,安倍桑他們也對伊藤忠家主等人含糊其辭,正是他們最惶恐的時候。如果讓他們看到有了您作為新的外援,恐怕就會變得不擔心,錯過了最好的談判時機。」

「崛川桑,在他們眼中,我應該也是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成為大財團的股東,本來就沒有多少談判資本。」陶知命語帶笑意,「所以,能夠進入第一勸業信託銀行成為股東,至於第一勸業信託銀行在母銀行究竟能持有多少股份,還得依靠你來爭取啊。你看,之前營造的局面不就起效果了嗎?」

崛川信彥咬了一下牙關,還是問道:「那麼對於秘密調查組的調查結果,處置方向會是怎樣?福本雄他們呢?」

陶知命只是意味深長地回答他:「會全力幫助你來造勢的。霓虹銀行主持調查的半澤局長已經被解除了職務,安排到了大藏省設立在天國之門的金融研究中心擔任特派理事。表面上要大事化了從長計議,但是東京地檢會迅速發起對尾上縫的調查。」

崛川信彥心中一震,這是一定要殺雞儆猴的意思?

但尾上縫牽連更多的,不是芙蓉、三和嗎?為自己開展下一步的吞併計畫造勢?

利益在前,伊藤忠幸兵衛他們又怎麼捨得讓步?

於是就聽陶知命繼續說:「至於福本雄那邊……崛川桑,堤會長通過他向你們第一勸業財團的董事們用藝術品的方式賄賂,用造假賬的方式獲得了巨額貸款的事,也會因為對尾上縫的調查蔓延到堤會長身上時暴露出來。」

計畫是如此詳細,崛川信彥幾乎有點相信他真的只是為了利益了。

但如何敢就這麼相信,除非有把那些話挑明。

【你真實的目標到底是不是我?】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到底計畫了多久?】

一切都只是猜測,之前辭任會長、邀他入局,可以看做只是對福本雄事件的應激反應,和陶大郎所說的「多想了」。

可這一點,又是必須確認的。

已經錯判了一次,不能再錯了。

「陶會長,您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吧?」崛川信彥終究開口了,「我想知道的答案,不僅僅是這些。」

電話里,陶知命許久沒有說話。

沉默的時間越久,崛川信彥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終於,陶知命開口了:「我是從一文不名慢慢走過來的。這趟旅程里,每一次機會,每一個人脈,都是我主動去爭取,主動去經營的。少年驟富,孤家寡人,我既需要大膽,也需要謹慎。你說是吧,崛川桑?我相信你深有體會。」

「……當然。」崛川信彥猜著他為什麼說這些。

下一句話,就讓崛川信彥無比沉重起來:「所以對於崛川桑最開始主動要和我合作,甚至在明知我和上田家已經有婚約的情況下,仍然將遙託付給我這件事,就變得史無前例地謹慎。」

果然是與春野遙有關嗎?那個孩子是不可能知道什麼的,那他的調查……既然能那麼疾風驟雨般地搞定福本雄,到底已經掌握了多少東西?

陶知命繼續說了:「總而言之,春野瀧三既然是你的義弟,他又是因為與月光庄類似的事自殺的,我就必須要提防這裡面的陷阱。崛川桑,這你能理解吧?」

「……十分理解。」

「但是八幡研究會確實是一個我很希望進入和施加影響力的平台。」陶知命先說了這個,又說道,「而且,遙……確實很可愛。」

聽起來是因為利益心動。

「所以,與可能得到的回報相比,我承擔一些過去的因果責任,只要我覺得可控,那也沒什麼。」陶知命輕笑了一下,「但是,沒想到三菱和第一勸銀,還另有一個三一財團的計畫,並且在前年將我作為了突破的目標。在那之後,崛川桑一直還沒有給我真正的解釋啊。」

崛川信彥心中一震。

問題出在這裡嗎?

當初他遭到圍攻,自己只是借勢拉攏了他,和他強化著關係。最後岩崎主動跳出來,承認了是和三井、住友迫於內閣政策的壓力做的選擇,他沒有信?他認為自己也有參與?甚至一開始讓遙接近他,也帶著目的?

崛川信彥想著去年10月18那天在他遊艇上的見聞,陡然臉色一白。

是了,他既然能在那天侃侃而談,讓內閣那麼多大佬都啞口無言,之前就辦不到嗎?

什麼內閣政策會刺|激不動產市場和股市同時崩盤,讓岩崎家、三井、住友都承擔巨大壓力。既然他能讓內閣那些大佬加上三重野復那個老頑固都陪著他制定了那個新的瘋狂計畫,之前的政策節奏又怎麼會失控?

崛川信彥的眼神陡然凝向了高木仁八,凌厲不已。

《周刊文春》炮轟陶大郎事件後,去參加當時談判會的人是他高木仁八。

儘管自己又向許多人求證過了,但高木仁八難道那個時候就已經被收買了,而不是去年10月18日之後?

在崛川信彥看來,只有經歷了去年遊艇上的那場「辯論」,才會真正深刻感受到陶大郎已經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他們那個計畫的不可回頭。這種情況下,如果高木仁八發現他們聯手以崛川信彥為目標,那確實是大勢無從抗爭。

可是前年?

如果高木仁八那個時候就被征服了的話,那麼……那……

高木仁八被他盯得再次汗如雨下,以為崛川信彥只是憤怒,畢竟他捏槍的手有點抖。

他不知道,崛川信彥是在害怕得發抖。

「……抱歉,陶會長。」崛川信彥極力剋制著自己,爭取確認陶知命只是因為自己曾有份對付他所以憤怒這一種可能,「您也能理解,在他們的計畫里,我從來都不是主導。所以,我才誠心想要與您合作。畢竟,我們都是從塵埃中爬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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