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子履

「大哉我祖,肇啟鴻蒙,修德振武,韶德懿行。興文字,創法度,麗九天而垂象;教稼穡,工算數,昭萬世以騰文。庶民祈請,帝鎮萬靈。左社右稷,土地祗靈。各方安位,備守家庭。皈依上聖,元亨利貞。」

商君看著自己手中竹簡上記載的這一段話,嘴角微微勾起,輕聲念出之後,將其交給自己的長子,問道:「這是那位玉宸仙人傳下的咒法,倒是有些意思,你且看看。」

已經成年的商甲聞言,上前恭敬的接過商君遞來的竹簡。

因為剛才商君頌念過,此刻這竹簡上的文字,流淌著濃郁的咒力,時明時暗,就像是呼吸一樣,同他足下的土地互相輝映。

「這咒法倒也有趣,非仙非神,非祭非咒,通過歌頌人皇陛下,來加大自身和土地的聯繫。只是這咒法還需力量來推動,我等神裔頌念也就罷了,一字一句都蘊含神力,能夠稍微驅使一些土地神通。那些國民奴隸,血脈低劣,非得頌念數年方能摸到點門檻,有些許咒力,稍稍影響地氣運轉。」

「阿乙,你怎麼看?」商君聞言,又是看了一眼商甲身後的次子。

看上去才十二三歲模樣的商乙上前,輕聲道:「此舉於民,於奴隸有利,於國有利,唯獨不利於諸多將奴隸視作草芥的奴隸主。」

商君聞言,平淡道:「說說看你的想法。」

「乙剛才在心中默念了兩次,發現這咒法看似簡單平常,卻有一個特點,咒力會慢慢疊加。也就是說,哪怕是資質愚鈍的奴隸,通過日復一日的頌念,也能夠在三四個月的時間裡,凝聚一縷咒力,同土地生出一絲絲聯繫,而後一年足有,便可小範圍的影響土地,安穩地氣,肥沃土地。」

「如此一來,奴隸的地位必然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可以成為穩定國土的一部分。等到諸國知曉之後,諸多以奴隸作為商品的奴隸主,必然失去手中奴隸。」

商甲聞言,笑道:「何至於此,那些奴隸本是戰敗部落之後,圖騰破滅,血脈被污,不經過數代滌盪肉身血脈,根本無緣神道,便是能夠稍加影響地氣,又能有何等神通,成為國土基石?」

「一個兩個自然不行,但千百萬奴隸,各個能夠影響地氣,稍加訓練,便宛如萬千沙泥,散落大地,穩固一方。並且他們若能做到肥沃土地,便可讓糧食增產,我等能夠統帥軍隊自然增加。可不是於國有利?堪稱國土基石?」

聽到這裡,商甲沉默不語,商乙則是對著商君躬身道:「以上只是乙之淺見,具體為何還請君父裁定。」

「你似乎對那玉宸頗有好感?」

商君隨意的問了個問題,兄弟二人面色都是微變,商甲更是急忙道:「還請君父莫怪,乙並沒有為那道人求情的意思。」

商乙卻在沉默一會兒後,恭聲道:「若是玉宸於國家有利,乙自然喜愛,若是於國家無益,乙自然厭惡。」

「子履!」

商甲聞言忍不住低聲喝斥,拉著他急忙跪下,對著商君叩首,但他還沒有開口,商君卻已近做出了決定:「既然如此,你這幾日,且多去東邊走走,看看那玉宸到底是於國有利,還是於國無益吧。」

說完,便是起身離去,商甲見狀還想要說些什麼,商乙拉了拉他的衣袖,搖頭道:「大兄無需如此,君父並未生氣。」

「就算未生氣,你也不能如此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玉宸當初落了我商族顏面,諸位族老都被氣壞了。君父面上不顯,誰知道他心中怎麼想?」

商甲看著自己的弟弟,認真囑咐道:「我知道你一心為國,對那些奴隸也是頗為同情。但阿乙,我們現在要做是以穩定為主,大事情應該交給君父做決定,像仙道這類小術,我們不應該過多接觸。」

說完,商甲又是開始低聲自語起來:「你這次外出,君父也沒說讓你帶多少人,倒不好讓人給你提前準備。你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突然去東邊,也不知道你住的慣住不慣,不行。你走的時候,把我殿內的幾個僕人帶上,讓他們帶著我的東西,去給你不知一二。」

「大兄!」

商乙見到自家兄長這樣,面色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嘆了口氣,道:「既然君父沒有安排,那我就自己去就好,我也是玄鳥後裔,身居神通,東面也在商丘範圍內,你不用擔心的。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現在去的話,晚上還能趕得回來。」

「不行!你一個人出去,不帶侍衛也就罷了,怎麼能這麼簡單的過去。」

對於自家弟弟的說法,商甲果斷開口拒絕,從袖中取出一物道:「這東西你拿著,裡面是過去君父和諸位族老送給我的一些東西,你且留著防身。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再去給你找點東西來,一併帶上。」

說完,商甲便是向著自己宮殿走去,商乙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拒絕自己兄長的好意。

不過,當他看到拿著一堆東西回來的商甲,面上依舊露出有些難以接受的神情。

一個時辰後,好說歹說的商乙才從商丘出發,騎著一匹有著龍族血統的馬類異獸,向著玉宸道場所在的位置跑來。

不過商乙還沒有進入玉宸的道場,留在此地修行的通明便已經先一步收到了商甲的通知,讓他去接一下自己的弟弟。

同樣知曉這件事情的玉宸,看著打算離去的通明,笑著說了句:「想不到商國的兩位公子,關係這麼好。」

通明聞言,想了想,道:「商國同東海一些國家不同,並不存在內部搶奪國主位置的情況。繼承製同夏朝一般,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大公子作為嫡長子,天然擁有商國最高的繼承權,哪怕二公子更有才能,同樣是嫡子,也無法撼動大公子的位置。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大公子和二公子,才會如此和睦。」

說完,通明便是打算去接商乙,玉宸阻攔道:「你也不用去了,剛才我已經讓人去迎接那位二公子了。」

「哦?不知道道友讓誰去迎接?」通明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周圍,邊上侍奉著玉宸和通明的童子,都是一些小貴族的後裔。

他們的族系雖然已經沒落,但畢竟有著貴族的血統,在制度上,比較適合侍奉玉宸和通明。迎接的工作,按道理來講,也應該是他們來做。

但通明看了一圈,卻沒發現少人。

「兩天前來道場求學的那個孩子。」

玉宸平淡的回應了一句,讓通明不由皺眉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兩天前來求學的孩子?不就是當初在商丘外圍,跟著我們的那個孩子嗎?我記得他可是奴隸之後,讓他去迎接二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適。」

「有什麼不適合?我這是仙道道場,又是不是商國的宮殿,哪有那麼多禮儀尊卑?道友,你若是秉承著這樣的心態,哪怕調整好狀態,突破上仙境界的可能性也不到三成。」

說著,玉宸又是念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

此歌名喚《擊壤歌》,據說是帝堯時的古老歌謠,表現了當時人們對於生活的一種觀點。但玉宸此刻念叨著歌謠,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他傳遞給通明的是一種仙道的理念,告訴他不要被秩序約束的太過。

禮儀尊卑這種東西,可以是仙道修士入世之後迎合外界的一種方式,但不應該成為自己的行為準則。

修仙修道,修的是己道,太過循規蹈矩,失了仙道逍遙之念,反倒不好。

只是可惜,通明回到商國許久,受到規矩和尊卑兩個辭彙的影響頗深,聽聞玉宸之語,只是皺眉回到位置上,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對此,玉宸也沒有進一步干涉,正如商丘內規矩禮儀日復一日影響通明,在這道場之中,玉宸也能潛移默化的消去這種影響。

至於最後能不能勘破,或者能否將規矩納入自家道途,那便是通明自己的事情了。

玉宸將目光轉移到門外,過了一會兒商乙便是跟著一位穿著麻布男孩,走到玉宸面前。

商乙走到玉宸面前,施禮道:「子履見過玉宸仙人。」

「我這道場乃是方外之地,二公子無需如此多禮。」玉宸說著便是抬手,將其扶起。至於商乙的自稱,倒也不奇怪,商國國主的本姓為子,商乙作為次子,其名為履,因此他也被稱為商履、子履,或者子乙。

等商乙站定之後,玉宸又問道:「二公子作為國主嫡子,不在商丘享福,來我這方外之地,有何貴幹?」

商乙也沒有隱瞞,將自己同君父所言和盤托出,直言道:「今後幾日,乙便要常來嘮叨仙人了。」

「我這雖是方外之地,卻也是求學問道之地,昔日我同通明道友有言,只要是商丘中人,無論高低貴賤,一心求學者,皆可來此。你要來便來,何來嘮叨一說?若有疑問,隨時可以來找我。」

「正好,我今日講課的時間要到了,你且坐在這,一起聽講。」

玉宸說完,便是讓接引商丘的那個男孩去敲響一個小銅鐘。

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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