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共逐鹿 第290章 會師

七月底,魏王倫即將抵達他忠誠的安邑。

「河東故魏地也,雖為秦統治百年,但在楚漢之際也被稱之為西魏,安邑是魏都,大王名號在河東頗易傳播。」

站在戎車上,第五倫頷首,這也是定王號時的一個考慮啊,從蒲坂一路到安邑數百里,河東人之所以如此熱情,當真做到了「攜壺提漿」的程度。這倒與王號關係不大,還是因為王尋的軍隊在河東作孽太多,激起了天怒人怨,第五倫將他們趕跑,順理成章成了「誅暴安民」。

安邑城坐落在層層高起的坡地上,往東南眺望能看到中條山,外郭很大,周長超過了二十多里,不愧是河東都會。

指揮了渡河和安邑之戰的萬脩,已帶著諸將及河東父老官僚在城外等待,看到第五倫的交龍之旂,便迎過來下拜。

「渡河以來,不過數日便奪取安邑,君游之速,可比韓信都快。」

「皆乃大王指揮得當,加上士卒用命,河東父老襄助之功也。」

萬脩下面的諸將,立功最大的當屬右中郎將鄭統,他渡河後以八百人擊潰了阻攔的數倍之敵,然後一路攆著他們走,順便將來馳援的人馬也給打穿了,鄭統麾下多是十里挑一的死士精銳,這一衝竟衝到了安邑附近,嚇得王尋不輕。

第五倫讓人取來象徵一戰先登首功榮譽的飛虎旗,親自授予鄭統,又拍著臉上又多了許多飛矢劃傷的鄭統道:「立此大功,又做得將軍了。」

鄭統卻連連拒絕:「千人以上,臣就帶不來,臣,就是做軍司馬的料!連帶五千人的校尉都當不好,更別說將軍了。」

打了幾場仗,鄭統也知道自己擅長什麼,衝鋒陷陣,執行命令,他行,指揮大軍,獨當一面,他不行,坐鎮中樞指揮多麻煩,遠不如帶頭衝鋒容易。

他確實就該放在這樣的位置,但等全取河東,魏王定爵的時候,一個侯位鐵定是跑不掉的。

除了鄭統外,其餘渡河的隊伍如第七彪等,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戰果,第五倫這次將訓練最佳、士氣最好的隊伍頂前頭,登陸對敵軍造成點狀突破後,就發展成大面積的摧枯拉朽,王尋軍竟沒有太多抵抗就撤了,都不願和魏兵死戰。

這就導致第五倫的「以戰練兵」計畫再度夭折,成建制投降的人太多了,聽說新朝都亡了,誰還傻乎乎做大新忠臣。不打吧,沒法練兵,打吧,又沒法做到包圍全殲,打散了跑山裡做盜賊反而遺禍無窮。

於是便導致奪取渡河後,俘虜已經多達二三萬人,看管的人手都不夠,因為他們這月余時間在河東作孽太重,本地人怨氣很大。

第五倫倒是覺得這不是問題。

「余來安邑路上途經解池,在車上望去白花花一片,渭北吃鹽多靠解池提供,難道汝等還嫌挖鹽的奴隸苦力不夠多?」

眾人瞭然,主動「起義」的部曲能整編的就整編,那些被動投降且民怨很大的,多的是地方去挖鹽挖鐵挖煤,河東物產豐富,有鐵官、鹽官。

王尋軍中成分,和第五倫在鴻門接手的四萬人並無不同,但如今卻是命運大相徑庭。

趙尨等人又給第五倫引薦了河東本地的父老豪強,以及響應魏郡渡河之役,立功頗大的張宗。

「我聽你口音,不像是河東人。」

「臣是南陽魯陽人,輾轉至此。」

雖然是外地人,但這張宗在本地卻小有名望,不忿王尋軍暴虐,帶著百姓三四百人起兵反抗,打出了反新的旗幟,後來被趙尨勸說換成了第五倫的,聚眾多達數千,王尋軍之所以如此不堪一擊,亦是因為河東人裡應外合,牽制了他們不少精力。

第五倫勉勵了張宗、楊茂等人,任命張宗為偏將軍,與使者一同去招降河東諸縣,他看過河東的卷宗,上一次統計,有縣二十四,人口近百萬,妥妥的大郡。

接下來三個目標,一是迅速恢複蒲坂的黃河浮橋,將河西、河東連在一塊;其次需將統治遍及河東諸縣,恢複秩序,保秋收,河東今年的租子第五倫可以免,但起碼不要讓渭北還得運糧來救濟;其三則是王尋軍亦有萬餘人沒有投降,遁入中條山、霍山等地,光是剿匪就要剿許久了。

這些事看上去簡單,但處理起來,可比打仗難多了。關於河東郡守的人選,第五倫覺得,身邊有個人閑置許久,倒是可以用一用了。

「周公。」第五倫看向這些天一直跟在身邊,權當顧問的竇融,笑道:「這河東一郡,我便交給周公了!」

一來第五倫的九卿們或主軍或掌民,各有各的忙活,無暇顧及。本地人可為輔佐,卻尚不足贏得第五倫信任,任命一個親信做郡都尉掌兵,民事上交給竇融,且看看他在治理地方上有幾把刷子。

竇融按照慣例推讓兩次後應諾,心裡卻哭笑不得。

「數年來,我心心念念想去往河西,卻不曾想竟來了河東!」

安排好了河東主官,第五倫詢問萬脩:「王尋今在何處?」

說起這王尋也是好笑,先前自以為兵多,派人去見第五倫,約他「相王」,後來見第五倫決意渡河,頓時慫了,又遣使去,復請為「國公」,他過去是「章新公」,改成「章魏公」亦可,願意歸附於魏王,讓他做諸侯下的諸侯,第五倫還是不允。

等第五倫大軍殺過來後,王尋倒是沒再抱以幻想再請封侯,而是直接跑路了。

萬脩道:「王尋見河防失守,安邑人心不附,遂帶著殘部萬餘,向北逃往平陽,第七將軍正帶著數千人,緊追不捨!」

……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與田況聯手,擊敗第五小兒。」

沿著汾水向北撤離的王尋頗為狼狽,想當初,他聽說老搭檔大司空王邑在昆陽城一口氣送了三十萬大軍時,還頗為愕然,覺得王邑當真廢物,就算帶著三十萬頭豬,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若讓我代王邑戰昆陽,再不濟,也能將大軍帶回。」

對自己的撤離能力,王尋還是很自信的,他帶著十萬人從魯陽撤退,路上只丟了三萬。

可如今看來,王尋卻是高估了自己,從進入河東那天,王尋就面臨兩難:是將軍隊攏在一起,還是讓他們分散開來?聚於一地糧食都不夠吃,分散出去,以他們的士氣軍紀,遂成為禍害地方的膿瘡,王尋的命令都不太好使,需要用到時根本撤不回來。

於是便有了魏軍渡河之役,王尋軍望風披靡的一幕。

王尋是主動放棄安邑北上的,河東人對他沒有絲毫認同,加之聽聞第五倫占常安,王莽出奔,新朝覆滅,更是人心叵測。當第五倫打過來時,城內不知多少豪強輕俠想砍了他的頭顱獻給魏王!

接下來去哪?這是個艱難的選擇,作為沒和新朝切割乾淨的勢力,王尋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第五倫渡河奪了安邑、馬援已經攻克厄口關,進佔絳縣,上黨鮑永舉著「漢」旗,派兵進攻河東的東門戶端氏。

三路夾擊下,也是王尋不得不將兵力分出去的原因。

於是王尋在七月底匆匆跑到平陽縣後,仍然覺得不安全,手下人給他出主意:「大司徒,不如北上。」

「北方便是太原,趙有晉陽,猶足拒塞秦人,為七國雄。左有恆山之險,右有大河之固,北有強胡,大司徒先前遣軍萬人接管太原,如今過去匯合,以甲兵兩萬,猶可為也。」

如何可為呢?王尋也聽說塞北「胡漢」之立,這位姓盧的漢家天子可沒西漢、北漢那般講究,對王尋這個新朝殘餘還是持歡迎態度的,大不了以太原降於胡漢,借了匈奴兵以對抗第五倫,不失為一韓王信……

一念至此,王尋遂又棄了同樣抵抗頻繁的平陽縣,繼續向北進發,在抵達楊縣(山西洪洞縣)地界時,三軍疲憊,隊伍拉成了一條長蛇,七零八落。

王尋也累了,遂在一株大槐樹下休憩飲水,卻見此地左為呂梁山,右為霍太山,中間是汾水谷地,道路開始變得狹窄,等進入鼠雀谷後將更加難行。

王司徒對自己輸得莫名其妙仍有些不甘心,頓時大笑起來:「若我留一支兵埋伏於此處,待第五倫追兵到時殺出,定能將彼輩殺得大敗……」

然而笑聲未落,隨著一陣鼓響,一小股騎兵卻從林中衝出,當頭卻是分明是九卿太僕車騎將軍身份,卻仍愛自己打頭衝鋒的白馬小將耿弇!

第五倫讓他「大迂迴、大包抄」,其實是打發耿弇走遠路,好抬萬脩和其餘人立主要功勞。不曾想小耿當了真,短短二十天,他帶著整編後的越騎營援上郡,遣副將降西河,他自己則帶著兩千人渡孟門,取狼皋,然後沿著呂梁山西麓南下,還真叫他包抄了過來!

雖然身邊只剩下數百騎,亦十分疲倦,但此刻忽然打著魏字旗衝出,氣勢如虹,頓時將王尋及其麾下殘兵敗卒驚得魂飛魄散!

而耿弇,一向不缺以數百打幾千的勇氣!

「敵人始至,行陳未定,前後不屬,陷其前騎,擊其左右,敵人必走;敵人暮欲歸舍,三軍恐駭,翼其兩旁,疾擊其後,薄其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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