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凡揉了揉發脹的頭,起身從床上坐起,一陣朗朗蹌蹌之後,他推門來到了堂屋。
地上一片狼藉的樣子!
生豆、酒瓶、骨頭、肉碎,翻了的桌子,還有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群人。
膀大腰圓,鼾聲正盛。
張保凡嘆了口氣。
他按了幾下脹痛地太陽穴,卻突然感到口乾舌燥。
大概是酒宿的後遺症。
張保凡來到柜子前倒了杯水,然後穿過地上這群身雷打不動的「屍體」來到窗邊,順便就著杯子漱了漱口。
「噗——」
他打開窗戶將水噴了出去。
視線隨著水霧落下,沒有落到地面,卻落到了一雙冰冷的眸子上面。
他站四樓窗口,下邊那人在抬頭望著他。
張保凡常年在海里風吹雨曬,他覺得自己就已經曬得夠黑了,但眼下對上的那雙眼睛的主人皮膚卻比他還要黑!
倒是有點像南邊兒的須文答剌人!
那人身高體壯,四肢極長,站在樓下抬起頭,額骨凸出,眼窩深陷,嘴唇較厚,尤其是那雙眼睛,冷漠兇殘,那不應該是人有的眼睛,反而像野獸!
噴出的水霧落到了這人的頭上,張保凡沒有抱歉,反而深深的皺了皺眉。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樓道。
張保凡立馬轉身,叫醒躺在地上的兄弟。
「起來,出事了——」他一個個拍著對方的臉。
地上的這些人頓時睜開眼睛,一個個翻身而起,不復之前的懶散,甚至神情都變得警覺了起來。
「巡捕嗎?」
「嘩啦啦——」
這些人掏出了武器,五花八門!
火銃、狗腿刀、左輪、長槍、投擲物、爆彈片!
有人迅速的抵住了門,十幾隻槍口對著門處,門後還站著兩個握刀的,神情兇狠!
媽蛋,這哪裡是尋常的普通百姓?
這分明就是藏匿在民居的江洋大盜,江湖悍匪!
張保凡握著左輪,扳下了撞針,深深的吸了口氣。
狹窄的樓道里,腳步聲漸漸出現。
隨後越來越近,靠近,靠近,然後停在了門前。
張保凡眼睛盯著前方,輕輕打了個手勢。
眾人點了點頭,緩慢的分散開了。
有人低頭看著地下的門縫,看到地上有影子晃動,但沒過多久,那影子卻消失不見了。
腳步遠去,有繼續朝上的趨勢。
但據張保凡所知,這上邊只有一戶人家,似乎前兩天出了什麼事情,還接過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
他皺了皺眉,卻也暗中鬆了口氣。
蓋因那人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常年遊走在危險邊緣的他很清楚,對方應該不是普通人!
「人走了。」
貼在門前的小五沖著他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眾人才稍稍有些鬆了口氣。
「怎麼回事?」隔壁居室的張保全也走了出來。
「哥。」
張保凡打了聲招呼,將左輪掖到了後腰:「樓下上來一個可疑的人。」
「巡捕房的探子?」
「看著不像,到有點像是黑子。」
「黑子」是他們這一行的術語,向來指那些行走在黑暗領域的傢伙們。
年過四十的張保全皺了皺眉,想了一下,說:「叫大夥收拾東西,我們要換個地方了。」
「去哪?」張保凡問了句。
「之前叫老三找了幾個地方嘛,應該還能用。一會兒分開走,先去柳居巷。」
「那不等船長了?」
「不等了。船長不是普通人,用不著我們操心。」
他抬頭看了弟弟一眼:「何況,固羅國的海捕文書應該還沒有送到雲國,船長身上還沒有懸賞和案底,雲國應該不會找她這種超凡者的麻煩。但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可是海盜,人家會管你有沒有在雲國犯過事兒?」
「知道了。」張保凡點了點頭頭,然後吩咐這些海盜們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嗎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巡捕巡察的越來越嚴了。」小五杵在門後,低聲咒罵著。
「那你還不收拾?」張保凡看了他一眼。
「我什麼都沒有,收拾個……」
「嘭——」東西砸落的聲音。
整棟樓似乎突然震動了一下。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望向穹頂,那是樓上傳來的聲音。
「嘭——」
穹頂的表面似乎出現了裂紋,有石灰碎屑簌簌落下。
「嘭——」
裂紋愈來愈大。
「嘭——」
有東西從縫隙滲出,滴落在地面上。
是血!
眾人眼睛瞪的溜圓,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
張保凡默默抽出左輪,身子慢慢後退。
「嘭——嘩啦!」
樓頂直接被擊穿,大片碎石落了下來!
這些人頓時嚇了一跳,四散躲避,但有的還不忘掏出傢伙,對著頭上突然出現的窟窿。
一個稀巴爛的人形倒掛在那裡,露出半個腰,全身鮮血直流,血液從腦門兒滴落,眸子瞪的老大。
這人顯然已經活不成了。
是樓上住著的那個老頭!
張保凡認出了這人的身份,頓時明白了什麼。
剛才那個傢伙,竟然是沖著樓上那一家子來的!
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竟然會遭受超凡者的毒手?
「嘩啦啦——」
更多的石料崩碎開,眼前的屍體直勾勾的掉落到他們的堂屋裡,那破碎的穹頂直接多出了個一米方圓的大洞,有身影站在哪裡,目光冷漠的朝著下邊望了過來。
果然是他!
張保凡舉起了左輪,但卻被大哥張保全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大哥。
但大哥卻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開門,我們走!」
這句話既是給這些兄弟們說的,也是說給樓上的那傢伙聽的。
對方明顯不是普通人,能擊穿樓層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他們本來就是逃命的匪,遇到了比他們更惡的匪,多管閑事會死。
而且他們是匪啊?
惡貫滿盈,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又怎麼會當這種出頭鳥?逞這種英雄?
但詭異的事情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氣氛有些緊張,還是火槍保養出了問題,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突然發出「嘭」的一聲,明顯是誰的火槍走了火。
彈藥射在了那人的手臂上,有血花冒了出來。
男人單腳踩著什麼東西,微微歪著頭,一雙冰冷的眸子看了過來。
沒有交流,沒有說話。
海盜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個時候,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會有人信嗎?
人群相互看了一眼,好像達成了共識,頓時舉起槍,果斷地扣動扳機。
「嘭嘭嘭」的一陣響。
槍口打出了大片的彈藥,但那道身影也瞬間拉近,化成了殘影。
不少人飛了出去。
張保凡眼睛一花同樣被砸飛。
他砸到了二居室的大門上,木質的門板寸寸爆碎,張保凡猛地吐了一口血。
他掙扎的想要爬起來。
對面的男人看著他,咧開嘴,露出了裡面只剩下半截的舌。
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腦袋,然後拇指朝下。
張保凡扶著牆壁站起。
「咳咳——」
他忍不住咳了幾聲,視線一瞥的時候,無意看到對方手臂上紋著的數字。
十三?
是編號嗎?
那人盯著他,大步走來,似乎認定他是這群人的首領。
「砰砰砰——」又是槍聲大作。
男人身上冒出了血花,身形也頓時一頓。
是有兄弟趁機打了黑槍。
張保凡趁機朝一側滾去,滾進了二居室的卧房裡。
他守在二居室的門前,沖著那道身影迅速扣動扳機,短時間內,就打空了左輪里剩餘的所有彈藥。
那人橫著手臂遮擋在頭部,臂膀有血花冒出,但對方似乎對身上的傷勢視若無睹。
這些彈藥的傷害似乎無法動搖一個超凡者的體質。
「小凡,趴下——」
有人喊了一句,然後有幾個東西也突然滾進了堂室里,白色的煙霧瀰漫而出。
張保凡自然知曉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他們在海上自製的爆炸物,威力向來不俗。
他身子立馬一滾,躲在了卧房的牆壁後面。
「轟——」
劇烈的爆炸發生在堂室里,地面劇烈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