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等你愛我

「德哥,前面有老鄉將路給攔上了,指名說是要找你。」

朱興德聞言,眯眼看向前方拐彎路口,確實有一些老鄉打扮的人等在那裡,他心裡有些疑惑地驅馬上前。

「何事?」

「朱、朱將軍,您還記得民婦嗎?當初我家那口子隨你走時,我還攔在你面前哭鬧過。」

婦人為讓朱興德看清她臉,邊說話邊急忙將頭巾子摘下來,將整張臉露出來。

而且提起哭鬧那茬,隨著說話,皴裂的臉頰也隨之泛紅。

說實話,朱興德已經不記得這人是誰,他這段日子見的人太多了,遇到的事更是不計其數。像是婦人哭鬧耍潑這種小事情,他沒精力多留意。。

但朱興德看眼帶頭的婦人,又看眼婦人身後那些憨實的面孔,還是微點了下頭。

婦人一下子變得開心起來,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也變得豐富多彩:

「呀,朱將軍你真記得民婦。

那啥,這不嘛,俺們這些家男人當初都是隨你走的,聽說他們眼下不僅保住了命,而且還出息的沒法,已經被留在譚家軍吃上了官糧。

俺男人來信說還做上了小頭頭,手底管著二十多人。

給我高興的呀,先是樂的直抹淚,後來想他掙軍餉歸家好蓋新房子就睡不著覺……」

婦人身後一位老漢搶過話道:

「還有俺小兒子也是。

娃子來信了,說在譚家軍吃的飽趕明還發衣裳,往後好好乾備不住還能再進一步。

所以俺們這些家湊在一起左思右想,咋尋思咋都要當面感謝您一回。

要不是您眼神好使,發現了咱娃還能有上陣殺敵的能耐,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您不曉得,咱以前就是普通山裡人家, 日子過的堵得沒條縫隙, 日子過的不好看,在村裡走路都要低著頭。可眼下山下的里正都要高看俺們一眼的。」

「是啊是啊, 就想在這岔道口等著您,和您說聲謝謝。」

朱興德心裡有點兒意外,沒想到尋他是這個原因。

他面上露出了笑:「你們已經收到家書了?」

「收到了,大軍前兩日出來採買酸菜, 這不咱屯子離得近?就幫忙給捎來的信兒。里正特意召集俺們給念的書信。」

「那就好。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你們知道他們平安了,比啥都強。」

朱興德本以為勉勵幾句就可以離開了唄。

可最先說話的婦人卻不讓朱興德走,「朱將軍, 您別著急趕路, 您等會兒。」

說完,手伸到背後招了招,像是在對什麼暗號般。

忽然,幾戶老鄉家派出代表, 將幾個包裹硬塞到朱興德懷裡。

朱興德本能的手握虎槍, 差些傷到這些老鄉。

他實屬沒想到,老鄉們送禮能熱情到直接往懷裡塞。

「不是什麼值錢的, 您快拿著。」

「這可不成。」

婦人急了:「不成啥呀不成, 必須成。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什,就是俺們幾家攢的毛皮而已。您別推辭,這是心意。您要是覺得不好看,就對別人說這是乾糧。俺們絕對不往外說, 沒人知道,您快收下了吧。」

朱興德不得不招來幾位人手, 示意手下們將包裹一一還給老鄉。

他笑道:「老鄉們,大家的心意我收下,毛皮就算了。你們各家的男人、娃子能有出息,那也不是我的功勞,那是他們敢拼敢殺搏來的, 說明我當初沒看錯人, 我很替你們高興。」

說完, 再不能耽擱, 朱興德重新上馬。

幾位手下攔著老鄉們,指揮著隊伍繼續前行。

朱興德騎在馬上對那幾家揮了揮手。

所以老鄉們最終也沒送出去禮,只能眼睜睜看著隊伍從面前路過。

「多好的人吶。」婦人喃喃道。

「和咱以往聽說的那些當官的不一樣, 說話也好聽。」

「娘, 軍爺說的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是啥意思?」

「是好話的意思。大娃,回頭等你爹掙了軍餉拿回家,娘就送你去念書,到時你問問先生是啥意思,回來講給娘聽。」

幾歲的孩童穿著補丁打著補丁的破舊棉襖,聞言笑彎了眼睛拍手道:「我還要對先生說這話是軍爺親口講的。」

而以上只是其間一個插曲。

一路上, 像這樣的小插曲有很多。

「你們是從邊境回來的軍爺不?剛下戰場?」

「是啊。」

然後眾人就見路邊的老鄉們激動了。

老大爺揮舞著兩手喊道:「快些抬熱水。」

一個個裝滿熱水的木桶被老鄉們挑來,熱情邀請隊伍里的眾人給水囊裝滿熱乎水。

朱興德掃眼路邊幾個火堆, 火堆上正架著大鍋燒水,還有幾桶涼水擺放在一邊。

他又看眼四周,一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荒地。

想必最近的村落也要個八時辰才能走到。

看來這些老鄉是挑著水、帶著鍋, 扛著柴特意等候在這裡。

就為讓他們大冷天有口熱水喝。

為以防萬一,等到隊伍里悄悄驗水的人對他一點頭,說實在的, 這一刻,要是有誰還不感動那都不是人了。

「軍爺,您快坐下烤火暖和暖和,我們帶來不少水桶,喂牲口也足夠用。」

朱興德接過老鄉遞來的碗,望著熱騰騰的水汽心想,這熱乎水熱乎的不是身子,是心窩。

要是這一幕沒發生在他的身上,他都不敢想像老百姓能這麼感謝他們。

「大爺,等我們這隊人過去了,你們就別在道邊再等其他隊伍了,每支陸續撤離的隊伍都是帶足了口糧和水才會出發。不用喝熱的,真的。畢竟我看這裡離你們住的地方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們等在這裡,回頭夜裡趕路回家不安全。」

帶頭的老族長笑得憨厚道:

「沒事兒,俺們一幫人呢,輪番來,搭個窩棚能擋風能烤火沒啥不安全的。

咱這白頭山的野獸,有名的從不下來禍害人,就是多走一些路唄。

多走的這些路,比起你們在戰場上拚命殺敵,真算不上啥。也是為這裡哪哪不挨著,才想了這麼一招感謝軍爺們。

要是沒有你們,俺們日子不可能像眼下這麼安穩。房子、田地都在,家裡還能有心思掐算日子忙過年。」

老漢說到這,還面露羞愧道:「真沒做啥,軍爺不必再客氣。都沒有給你們這些上陣殺敵的勇士花上一文兩文銅板,準備個乾糧啥的。說出來哪裡值當軍爺們的謝字。就只有水。」

隊伍里的有送糧送酒的十三四歲小子插話道:「喝您的水,其實我也有愧啊老鄉。」

「為啥。」

「因為除了我們頭兒,還有那面那一堆人看見沒?他們確實上戰場殺敵了,而且還很猛,可以說好些人一戰成名,一人割了好些個敵寇腦瓜子,但是像我這種,我就是跑個腿來回送糧,剩下啥正事兒沒幹,您就說我哪裡好意思喝熱水吧?」

老大爺聽笑了,那點兒尷尬不翼而飛:「誰說你不能喝的,送糧那才是要緊事兒,到啥時候都要吃飽飯才能殺敵,娃一定要多喝幾碗熱水,你是大功臣。咱們老百姓沒有別的,水管夠。」

拜別了送水的老鄉,朱興德一行人短暫停留會兒再次啟程。

還別說,要是肚裡沒有熱乎氣確實難熬。

今兒得走到半夜才能見到驛站。

……

朱興德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驛站。

怎的呢?

隊伍才拐過來,就見到驛站從上至下全都出來迎接。

從一樓到三樓,各個房間備有熱水茶壺,被褥一看就是提前漿洗過。人數太多,床不夠住,還臨時用一樓灶房和拐角屋子搭了兩個大火炕。灶房挪到了後面。

朱興德接過驛站負責人雙手遞來的本子,卡上證明他們這一隊人入住的戳印,這面才卡完戳,那面就抬臉問:

「將軍是現在用飯,還是先洗洗涮涮。是給大家送到房裡吃,還是在一樓集中吃。」

驛站為此,還準備了許多新木盆、木桶。務必做到讓這些人想洗腳,就都能排上熱水盆。準備了許多木碗筷,絕對能做到一起招待。

朱興德看眼說話的人,瞧這樣恨不得將飯給送到被窩裡:「你隨意一些,你緊張什麼?有餓的,坐在那裡等,你們就端飯。沒在桌前等著的,就說明不餓,也不用送飯。」

驛站的九品官員心想:他咋可能會不緊張呢。

從知道大軍要陸續一波波回來那日,他就被上面各種官員叫去訓誡,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不能寒了遠徵兵將的心。

他又是被心提拔上來的,據他可靠的內部消息,據說好些個驛站之前被血洗過。因為被審出驛站里有敵寇份子。他可不是哈,他就是膽小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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