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對對碰

「他五叔,又來啦。」石九嫂子坐在地頭,一邊吃著乾糧,一邊扭頭望著左里正笑。

石九嫂子的大兒媳急忙推推婆婆,讓別打趣,以免左里正一把年紀不好意思,卻自個也憋不住樂了。

這次石九嫂子家和左撇子家荒地挨著。

石九嫂子的家人們,有幸親眼見證了一把啥叫老年人談情。

以前聽說左里正疼秀花嬸子權當聽了個熱鬧,心裡說句實在的,卻是不以為然的。再疼又能疼到哪裡去,你看村裡這些打小夫妻傳言感情好的,真的了解實情後,不過也就那麼回事兒吧。

這次兩家挨著,近距離接觸才發現還真不一樣。

左里正壓根兒就沒去自家荒地那面,倒是一天八趟跑左撇子家。

左里正不是去左撇子家新房酒窖監工的路上,就是去左撇子家地頭。自覺幫著監督掃尾。

左里正聽石九嫂子打趣也沒惱羞成怒,權當沒聽到,愛看熱鬧就看去吧,手裡拎著一個大西瓜,面色自然地朝秀花歇腳的大樹根下面走去。

「不是讓你在家歇著,只忙釀酒那一攤活計嘛,你咋又來了地頭。等到我家那面稍稍撲騰開了,會讓老大帶幾人過來幫忙的。」

秀花沒客氣,先將西瓜接過來放在身邊,打算等左撇子和玉蘭翻完北面的地再將西瓜切開解解渴。

聞言道:「你家活計也挺重,哪裡能用你家子孫幫忙。說起來你家大小子也一把年紀了,都當爺了,估么忙完這一攤會累夠嗆。要怪就怪在,你說放著便宜不佔鬧心。可是這開荒又和以前種地不一樣,春耕那陣能僱人,現在不是錢不錢划算不划算的事兒,是壓根兒不好意思找人來幫忙。我哪裡放心啊,既然決定幹了就是躲不過去的活計,不是我閨女干,就要我孫女干,趁著還能幹得動多幫著乾乾。孩子就能輕省些。」

左里正看著秀花晒黑的臉。

可能是太熱,也是很累顧不上形象了,秀花早就將鞋脫了下來,襪子上全是泥,還漏個洞。

左里正啥時候見過如此不修邊幅的秀花,有點心疼地誇獎道:「你的價值可不是種菜,在家多釀兩罈子酒比幾車大白菜值錢,這點兒帳還不會算嗎?快別幫他們幹了。只白天在家釀釀酒,至多給做口飯。」

秀花沒接話。

她可不就是起早貪黑在家釀酒,一點兒沒耽擱正事掙錢,白日還要幫著種地,一日兩頓折騰給地頭送飯。

她要是說出來這些事早就由她全包攬了,更會惹來左里正一堆牢騷。車軲轆話,來回說,她不耐煩聽勸。

「你怎的折騰來了呢,咋,不會是新房酒窖那裡又缺磚缺瓦了吧。這回又要添多少銀錢,你說個數,回頭我記著給你。你去找人給我拉磚吧。」

左里正擺手,「不是,是今日熱的人迷糊,有人差點兒從梯子上摔下來。我趕緊讓他們在太陽大的時候去酒窖里歇一覺。窖里比搭的帳篷里涼快通風,正好鋪張席子躺地上,大夥就能睡。我看他們都歇著了,尋思過來看看你。」給送個從井裡涼著的西瓜解解渴。

秀花聽完贊同的點點頭。

她從房子動地基那天就操心這一點,那麼多人給咱家幹活可千萬別出事,一旦有哪個摔壞了腦袋或是胳膊腿,那完了,咱家賠錢不說,得多內疚。

雖說按天算工錢,早幹完一天就能省下一天工錢。

但是咱家為了不出什麼事故,寧可乾的慢點兒。慢工出細活也安全。

這個帳就看你怎麼算了,別急火火催促一場人禍擼了桿,那樣會花的錢更多,平平安安的竣工比啥不強。

「另外,我來地頭的時候,碰到幾位外面趕路來的,他們問羅家怎麼走。你那親家老羅家應是來了親戚串門。」

秀花疑惑:「這個時候來?」

首先羅家本身沒什麼親戚,其次都忙著開荒呢,她家這麼有錢都要貪白給的便宜,不信外面人放著不種地會特意來串門。

「帶口音不?」

左里正回憶了下:「不帶,瞅著小年輕長的挺高的,和咱家秀才公有點臉像。」

「哦,那不是羅婆子外地娘家來人,應是稀飯兒改嫁大娘那面的人。不知道這時候找來能是啥事兒。」

提起左小麥和羅峻熙,秀花心裡也挺著急。

從開荒一直沒去看看,只六子去了那面幫忙,一直沒回。

所以玉蘭兩口子恨不得白天黑夜不睡的幹活,就想幹完去羅家看看。主要是小麥肚子老大了,再過一陣就要生。

這時候,娘家多去人給幫忙幹活餵鴨子種地,小麥不至於著急上火。這不是怕嗎?怕像二孫女那陣似的早產。

秀花擱心裡細數一番,羅家活計正經不輕鬆。

之後倆月收糧,做籠子收出欄的鴨子,往外倒騰著賣,這又荒地種菜收菜,說白了,只靠羅家人根本不夠用,還是要靠他們娘家這頭給出人出力幫扶。

小麥還要生孩子嘞,眼瞅著要出生,恐怕小麥的孩子也要由她家玉蘭帶。羅婆子哪裡有空。

說曹操曹操就到。

白玉蘭頭上扣著大草帽累的一頭一臉汗回來了,左里正急忙從樹根底下爬起身,張羅給未來繼女切西瓜吃。

秀花望著白玉蘭心疼壞了。

她閨女一天沒完沒了的活計。

尤其是今年三個外孫女都添了娃,玉蘭是給老大帶完孩子出月子,又給老二帶。老二完事兒要老三。

實在不行,這次小麥生娃,她做姥姥的給照顧坐月子帶孩子吧。要不然要累死她閨女了。

左撇子的喊聲傳來,問白玉蘭:「孩子她娘,你把那面地,下完種子了沒?沒撒完種子咋就走了吶。」

白玉蘭還沒來得及回話,秀花就翻個大白眼,瞧瞧這女人能幹就成了應當應分的。

秀花心裡有氣,上來那個歪勁兒了,「你不會自己看?你說為啥走,直接累死你媳婦得了唄,你再找一個!」挺大個男人,問問問,就自己干唄。

左撇子在遠處用汗巾子抹把臉,聞言莫名其妙。

哪家地頭不是一大家子一起干,哪家媳婦沒在地里。

可他岳母最近活越多,脾氣越大。總是和他發火。

他不是老岳母一般見識。

……

青柳村羅家地頭。

此時正如秀花猜測的那般,羅母忙得很,虧著六子來幫忙了。要不然她就得累吐血。她現在瘦到九十多斤了,褲腰繩子長出一截。

羅母有時候瞅見羅峻熙在地里幹活,像繡花似的,真心話:那也就是她親兒子吧,換成她女婿,她一定瞧不上眼。

和六子一比,只要扔下筆別做學問,再別看那張俊臉,就沒啥優點了,簡直啥也不是。

另外還有仨幫手主動來了。

誰呢,水生的爹娘和親哥。

水生的爹娘感念左家幫扶二兒子,現在二兒子成為家裡最有門路的小子。他們家又和羅家一個村裡住著離得近,幫羅家不就等於幫左家了嗎?

兩口子就頂著一大家子挑理說酸話的壓力,愣是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幫羅家干起活來。

羅婆子不是沒勸過這對兒實心眼夫妻:「你倆快回去吧,瞧你們哥嫂弟妹,隔著這麼老遠還連剜帶瞪的,別回頭因為幫我家幹活被他們難為挑刺。」

水生娘每到這時就說:「沒事兒,我們來是公婆同意的。」

羅婆子就不再勸了,只在心裡記著,回頭要雇殺鴨子工人先可著水生爹娘來,讓這兩口子多掙點兒家用。

雖然一個村住著,她聽說過,這對老實夫妻要將水生掙的一半錢交給公婆,沒辦法,一大家子不分家,通常都是這結局。

就這,還要說得感謝德子心細,考慮到水生將工錢拿回家要全部上繳,德子事先會給扣賬面上一半工錢攢著,名義上是水生運酒幹活,賬上需要留有押金。要不然吶,水生在外面賣命幹活,掙的錢就全沒了,要給上頭的堂哥哥們娶親過禮用。

所以羅母控制再控制仍沒管住嘴,在幹活歇腳時就勸道:

「你們兩口子別太實在,比方說往後水生工錢漲了,你們別再實報。我雇你給我殺鴨子,回頭也會配合你撒謊,發一吊錢我就說只給你半吊,你自個攢著點兒。

你男人要是對他爹娘和那些兄弟一根筋,咋勸也勸不聽,那你就連著你男人都瞞著些。

這不叫背著男人有外心攢私房錢,這叫你當娘一回,要為自個親生兒子多著想。憑啥自個兒子在外面掙錢給堂兄娶妻?水生自個還沒成家呢。堂兄弟過的再好都不如自個兒子好。」

羅婆子在村裡有名的不是什麼熱心腸人,怕多管閑事會麻煩到她。這番話不似以往作風就惹的水生娘極為感動,用那雙常年幹活乾枯的手抹了抹眼淚。

本來水生娘要換以往別人勸她藏錢,能先嚇死她自己。

但最近看到柱子爺沒了,柱子要是沒有朱興德給仗腰會被那些叔伯欺負死,水生娘代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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