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牙磣

開荒正式開始了,游寒村連同周邊村落集體出動。

現在村民們見面都是這麼嘮嗑的:

「你家打算種啥呀?」

「你家有沒有多餘菜籽啦,給俺家勻點兒唄。」

「噯?你們那一片開了幾畝荒地啦?」

「別提了,我們家連幾歲娃子都跟著下地了。」

相同的場景在各村同時發生。

朱興德光著油亮的膀子,揮舞鎬頭賣力刨著土坑。

這荒地周圍的一些深坑是必須要挖的,大致一鍬寬、三尺深。以防一把火點起來,荒草燃燒時點著樹林子或是燒到山。

有個坑隔著,不至於引起火災。

坑挖差不多了,朱興德喊道:「大哥,放火吧。」

朱興昌立馬點火,滾滾黑煙燃起,這就叫作放荒。

接下來的活計就要將燃盡的草原地做肥料,一鍬鍬翻進土裡。

有牲口的人家還好說,沒牲口的農家真是要一點點干。尤其那荒地平日里早就被踩實了,一鍬下去有時還會挖到石頭,震的人虎口疼。

朱興昌站在荒涼的黑土地上,頭頂七月天的大太陽,沒一會兒功夫就累的汗如雨下。用脖子上掛的抹布擦擦臉上的汗。

蘭草和朱家伯母是在另一邊荒地上幹活。

蘭草臉色有點兒不好看,她一會兒捂肚子,一會兒趁人不注意就要時不常揪揪貼在身上的里褲。

朱家伯母問她:「咋的啦?你干點兒活,身上像長蛆了似的。」

「今早來月事兒了。」

朱家伯母就算為人再不咋地,也屬於鄉下婦人里比較疼閨女的了,聞言道:「那你不早說,早說留你在家做飯好不好。要不你別幹了,去幫你大哥扶扶木犁得了。」

「不了,娘,沒啥大事兒,就是幹活動作大,擔心怕透了。」還有,在荒山野嶺沒個遮擋換月事帶不方便。

蘭草沒聽她四哥的話跟著朱老爺子走,為的就是要幫家裡幹活,咋能來個月事兒就會放挺。

她多干一些,她娘和哥哥們才能少干一些。

蘭草忍著肚子疼接著賣力翻地。

倒是沒過晌午呢,朱家伯母先要支撐不住了,到底是歲月不饒人:「不行了,我得去歇一會兒,腳後跟要站木了。」

朱家伯母捶著泛酸的腰走到地邊,顧不及地上埋不埋汰,直接席地而坐。而後拽過水桶撈出葫蘆瓢,咕咚咕咚一氣兒喝下大半瓢水,這才好像又活過來似的。

只喝水不算,抹抹嘴邊水漬,朱家伯母熱的開始解起衣裳。

蘭草回眸正巧看見,拄著鐵鍬提醒她娘:「娘,我大哥四哥在那面能看見,帳篷還沒送過來支上呢,您這是要幹啥。」

「幹啥,你看不出來?一把年紀怕啥的,反正都是自己家孩子。我是絕對不能再穿肚兜了,這玩意兒要粘我身上了,可不能再裹著它,再裹一會兒就要起熱痱子。」

等到下午,太陽最大的時候,連朱興德都躺在地邊臨時搭的帳篷里累睡著了。稍稍吃點兒墊肚的乾糧後,最大的夢想就想躺著。

蚊子繞著咬他,壓根兒感覺不到。

睡著前,朱興德還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為這點兒大白菜挨累值不值得。

他好像出去隨便干點兒什麼,都能比翻地掙的多。

奈何農家人就是這樣的思維,能省則省,能多得的一定要多得,要不然那叫不會過日子,會被人講究的。

他以前就是因為生活態度和農家人格格不入,被大夥隔離在外,才被人一口一句叫混混,說起他來全是沒正事兒的評價。

甭管怎的,朱興德至少在太陽光最烈時歇了小半個時辰,朱興昌卻像老黃牛似的,一直在悶頭干啊。

等到晚上從地頭回家的時候,朱興昌後背曬爆皮,一撕就能撕下來一塊塊的皮。朱老二家的兒子就在給他撕,撕下問大伯疼不疼,朱興昌好脾氣地告訴是痒痒,不疼。

朱興昌家的倆小子也造的小臉像泥猴似的,只一天下來,膚色就曬個紅黑,給汪氏心疼的不行。

到了夜裡,汪氏趁著朱興昌睡著,用清鹽水給她男人擦拭。還給朱興昌嚇一個激靈:「大半夜的摸我幹啥。」

「想給你擦擦。」

「你咋那麼能作妖,求你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汪氏現在等同於戴罪之身,忍著心下委屈沒敢多解釋她是出於好心。

其實她在家默默挖窖也累的不輕。

說起來最大委屈還是沒有錢拿。

孫氏和李氏就能掙到釀酒錢,且家裡人還會理解她們,不挑理她們干多干少。

……

第二日又是重複辛苦勞作的一天,就這麼個干法離撒種子那個步驟還遠著吶,但好在第二日有個小驚喜。

李氏背著一筐飯菜站在地邊喊道:「四弟,你看誰回來啦?」

常喜找朱家門上去了,要不是有李氏領著,他還不知道朱家荒地在哪裡呢。這麼一瞧,離村裡可真遠。

「常喜?」朱興德用汗巾子擦把臉驚訝道。

「哥,那面三胖子和水生他們能支應開,我就回來啦。多虧我回來了,要不還不知你們正開荒呢。」

「你回家去了嗎?」怕常喜回來先到這面,回頭讓家人挑理。

「回了,我堂哥他們都干著吶,我奶見到我回來,只簡單問幾句就囑咐我趕緊來這頭幫忙。」

常喜是實在人,說話的功夫就換下腳上的好草鞋,從隨身背來的兜里里找出一雙破得不像樣的鞋重新套在腳上,然後直接來到愣神的蘭草面前。

蘭草木愣愣地拿著鐵鍬看他。

實在不明白四哥正和他說話呢,他怎麼就直愣愣跑到了自己面前。

常喜一把搶過蘭草手中的鍬,認真看了眼蘭草的臉,嘴動了動溫聲道:「你去歇著吧,我來干。」

說完拿著鍬就離開了。

蘭草站在遠處,望著常喜和他四哥並肩幹活,倆人邊幹活邊熱絡說話,常喜還幫他大哥犁地,換她大哥緩口氣去牽牛,一時心下複雜難言。

要說不遺憾是假的。

當年如果她娘不是那麼看重彩禮,常喜哥家裡又實在是掏不出來,她差些嫁與常喜哥。

那時常喜哥為了向她娘家示好,好似和今天一幕重合,就經常跑到朱家白乾活。幹完再趕夜路回家。聽說那一陣連自家的活計都顧不上,就這麼送上門當免費短工。後來挑破關係,在她娘那裡再沒得來一個好臉,連口水都不讓喝。四哥為避免雙方難堪也不敢再讓常喜哥登門了。

李氏喊了兩聲:「小姑子?」

李氏本想讓小姑子先來歇會兒吃飯,發現蘭草在愣神,順著目光看向常喜,她眼神閃了閃,也聽說過以前常喜和蘭草的一些過往。

李氏來到蘭草近處說道:「去給你大哥四哥還有常喜送口水喝。人家來咱家幹活,又是從外面趕路回來的,總要喝口水不是。」

「我嗎?不了,三嫂你去吧。」蘭草臉通紅急匆匆跑走。

「嘖。」

李氏覺得蘭草很笨蛋,放著那麼好條件的常喜怎麼不知去爭取。

你看那個胡小纓,咱先不論別的。

那個女人是有機會爭取,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往上沖。

別看現在胡小纓等同於是被趕出杏林村,但是哪日那種女人要是傳來又嫁了,嫁的還不錯,她一定不納悶。因為就沖那個不要臉的勁兒,為得到哪個男人豁得出去,又一雙勢利眼就不會再嫁太差了。

而小姑子明明比那個胡小纓強許多,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條件,又和常喜有那麼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經歷,咋就不知道給自個爭取爭取呢。

難道真想一輩子在娘家住著?

還不到二十啊。

再著,等秋收後家裡可能就要徹底分家了。不嫁出去,跟著哪個哥嫂過啊?

李氏立即盯住了婆婆。

她琢磨著,只要婆婆動心了,小姑子再主動一些,這事應是能好辦的多。

其實朱家伯母從壕溝那面上完廁所回來,也眯眼瞧到了常喜。

此一時彼一時。

以前朱家伯母認為常喜配不上她老閨女,現在卻是老閨女好像有點兒夠不著常喜。

人家是黃花小夥子,又掙著錢。換咱,咱能樂意娶一個被和離歸家的女人嗎?即便從前有點兒瓜葛。可那不是拒絕了嗎?還鬧得挺僵。

除非啊,除非侄兒朱興德能再給保媒拉縴一回。

畢竟朱興德說話分量重,至少會讓常喜在心裡掂量掂量,德子主動要當他舅哥,那他以後不是會混的更好?

有了這麼一層保障,也算是給蘭草和離身份加分,能讓常喜家人更看重。

奈何啊,侄兒就像是記她仇似的,那年提過常喜和蘭草的事情被她大罵一回,這回死活不再提常喜半個字。

她前一陣給蘭草尋摸一圈兒夫家,看哪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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