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此時,汪氏望著老朱家那一大家子人。

她婆婆站在岸上,正怒視洶洶看她,看她像是在看一顆屎殼郎,眼裡毫無溫度。

估摸正在心裡恨著她吧。

這場架打的,在外面惹了事兒,又敗壞了人家兒子的名聲。

人家當親娘的能不恨嗎?可以理解。

再說現在老朱家和以前不一樣了,越是有點兒本事了,越是在意驢糞蛋表面光的面子問題。

呵,明明以前也不是什麼很體面的人家,現在自認為有點兒身份,她婆婆這就忘記以前乾的那些蔫壞事兒了,好像換了人似的。

可是誰又不了解誰啊?

她嫁進老朱家這麼多年,說句不好聽的,有些事情還是她婆婆對她言傳身教的。暗戳戳磋磨小叔子家留下的唯一根兒,呸,比她背地裡嫌棄自己那倆小叔子家調皮孩子手段還噁心人。

汪氏心想:

行了,婆母,不用瞪了,無非就是那麼回事兒吧,咱倆老大別說老二。

知道婆婆你更加嫌棄我這個兒媳婦拿不出手。

也別拿我本性壞說事兒,你以前比我還不如呢。我要是有本事,我就算再本性壞,你也不會口口聲聲要休掉我,因為你就是那樣勢利眼的人。

汪氏不屑的目光,從朱家伯母身上,又轉移到孫氏和李氏身上。

她兩個妯娌孫氏和李氏,此時是站在胡小纓那些親屬中間。

時而和胡小纓帶來的女人家低語兩句話,發現她望過去,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和她對視。

可見兩位妯娌,也是有意思極了。

她還沒有被朱興昌休棄呢,這段日子,兩位妯娌就和外人比和她這個親嫂子關係還親近。

兩位妯娌待胡小纓好,不就是想合起伙來體現她這些年做人的失敗嗎?不就是想一起孤立噁心噁心她嗎?

不就是想按住她頭,只要想回家,不僅要對婆婆認錯、男人認錯,小叔子們認錯,這個那個反正都是她的錯,而且想回家,連著對兩位妯娌也要矮半頭嗎。恨不得想給她踩到泥里。

做夢去吧。

趕明兒她非要做個孤神野鬼,到時她就守在兩位妯娌身邊,一年不行就兩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她還要好好看看呢,兩位小叔子能對兩位妯娌好到哪裡去,看看她這個做大嫂的死了,午夜夢回,兩位妯娌到底心安不安。要是臉皮賊厚,等到她死了,還沒覺出給大伯哥尋機會拉皮條不算錯,她做鬼也不會放過。

因為一碼是一碼。

以前她即使再不對,這一次,在兩位妯娌明知道胡小纓不安好心的情況下,還能合起伙來給大伯哥製造機會多和胡小纓相處,這倆人就是個惡的。

汪氏在眯眼瞪視孫氏和李氏時,難免用餘光會掃到人堆里的小姑子。

蘭草正心急地喊著她,發現她沒反應,蘭草跺了跺腳,還讓老謝家兩位媳婦快扶她去壩上看看哪裡傷到了,怎麼站著都要靠人扶著。

汪氏頭一次感覺出對蘭草的愧疚。

她可能真的像她娘家媽說的那樣,天生缺心眼,本性自私,也註定沒有給誰做長嫂的責任和使命感。

事情最初起因,明明是由小姑子告狀引發她被趕回娘家,她眼下卻一點兒不恨蘭草。甚至還有些愧疚。

腦中都是那日,她揭小姑子短處罵的那些話。

你說她是咋能罵出來的呢。

汪氏有些恍惚地琢磨:

這世道,女人家本就不易。

她沒嘗過小姑子以前遭難的滋味兒,就覺得吵架嘛,只要能吵贏了,甭管說出什麼難聽話都沒啥。

眼下才恍惚理解,她那些行為簡直是在小姑子傷口撒鹽。

備不住蘭草為了忘記那些事兒,背後需要用日子一天天磨著過,才能讓傷口慢慢結痂。小姑子還不足雙十年華,比她小了整整十歲啊,她這三十歲的都經不過這一遭,不到二十歲的蘭草的是怎麼在經過那些惡事一點點挨過日子的?背後舔傷口,當面還不能露出來,因為她們這幾位不慈的嫂子會嫌晦氣。

對不住啊,蘭草。

汪氏一嘆。

且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不過,沒事兒。多虧著自己生了幾個好兒子。

等她見到自家孩子們就好了。

她雖然不會叮囑孩子們去恨誰,那樣沒勁兒,何苦來讓孩子們記著仇日子會過的不舒坦,往後沒娘了本就心裡沉。但是她可以叮囑孩子們對他們姑好啊,想必蘭草那個做姑姑的,不僅往後會實誠的對她孩子們好,蘭草這種性子的親人也值得她的孩子們孝敬和真心對待。

就這麼辦。

要說,提起該真心對待的,還有朱家老爺子。

汪氏大致掃了一眼,老爺子沒來。

汪氏認為,別看老爺子從沒對她另眼相看過,甚至相反,她知道老爺子對自己也有很深的意見。

但是她仍然覺得那位老人,才是朱家最值得尊重的。

打年輕那陣,從她們這個幾位孫媳婦懷孕,老爺子就會細心多準備點兒細糧,以防哪個孫媳沒奶,給孩子們熬米油喝。哪個有娃了,就讓哪個歇著。

她親婆婆在那些年,經常拿她們幾個兒媳當長工使喚,好似家裡的活,只有兒媳幹了才叫不吃虧,兒媳要是不幹,親兒子會受累,那樣婆母心裡會不得勁兒。尤其她這種進門最早的,受的磋磨最多。

是家裡老爺子心裡敞亮,總會說,娶進門沒有外人。誰幹活都一樣。

反正種種小事情吧,汪氏現在想來,看來尊老愛幼真不是因為誰老才敬重著。她就不敬重她親爹娘,也不敬重她婆婆,這仨人甭管咋變化她也尊敬不起來,處事不行。

而想必老爺子今日沒來,是留在家裡拘著她的幾個孩子呢吧,不想讓孩子們看到親爹娘的難堪。

汪氏終於看向了人群里的朱興德。

「德子,說句實在的,我在來時路上還沒想過和你坦白,但眼下看到你,我就不想再含糊下去了。

我之所以被你大哥攆回娘家還沒有主動回來,是因為我這人,品性不咋滴,前些日子聽說你家生老二又是個小丫頭,給我樂的呀。我撿笑來著。

那時尋思,多好,老天爺才是公平的,不能天底下啥好事兒都可著你這房頭來,至少生兒子這方面,你就是不如我和你大哥。

後來這事兒被你大哥知道了,他罵我喪良心,讓我回娘家醒腦子去,而我也不是不敢和你大哥對著干,他讓我回去就回去啊?我壓根兒誰都不怕,我只是怕丟釀酒的活計而已,這才老實聽他的話回娘家。」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朱興德本來站在河壩邊上,正詢問著老謝家人是咋打到一起去的,兩家地頭離的最近,看沒看見胡家人動手,打他大嫂哪裡了。

甭跟他說老胡家人沒動手,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傷,不是表面上,誰看起來凄慘誰就是傷的重。

那點兒小伎倆在他這裡還不夠看。

胡小纓想給自己弄的凄慘無比,哭哭啼啼裝弱勢,不代表是真慘。還很有可能是自找的呢。

而他大嫂眼下是站不住也要身板挺直,還將頭髮給梳好了,臉上抓撓的血跡擦個乾淨,那也不代表就是他大嫂沒吃虧。還很有可能吃的是啞巴虧呢。

結果冷不丁聽到汪氏喊他,朱興德再一細聽內容,懵了,這咋還實話實說上了呢。

真的,這是朱興德的第一反應:大嫂不對勁兒。

村裡的婦人,離開爺們總是會上演尋死覓活,大嫂不會是打算要尋死吧?

不,是城裡的也愛耍那一套。

有些爺們還不是故意甩了媳婦呢,是不小心死在了前頭,就這,還有許多婦人受不住、想不開,一根繩跟著弔死。

那叫一個死心眼。

為此,他幾次出遠門前,都會提前囑咐過小稻,「我要是在外面突然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千萬別學那些虎娘們隨我去。握好錢、養好閨女,比啥不強,別干那沒意義的事兒。再說隨著去也晚了,時辰上不對,陰間咱倆容易走岔道。你說到時咱倆人沒了,錢沒花完,閨女還成了沒爹沒娘的小可憐,嘔不嘔得慌?能給我氣的棺材壓不住板。」

小稻一邊呸一邊表態說:「你放心吧,我指定不隨你去。」

倒也不用回的那麼乾脆。

那都不尋思尋思的啊?

扯遠了。

朱興德已經顧不上為這番話的掉臉子了,他一把扯住要下壩收拾媳婦的大哥,匆匆小聲叮囑兩句。

朱興昌本來頭頂都要冒火了,聽清弟弟的話,一下子愣住:「嗯?」

而就在這時,朱家伯母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上了。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汪氏:「你是不是瘋啦?屬瘋狗的呀。大清早的,你先是在地頭打人,往你自個男人頭上扣屎盆子,就沒見過你這麼虎的。禍害完自己的男人不算,這又開始發瘋,當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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