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潑水節

出大熱鬧了。

「王嫂子,你這麼著急忙慌要幹啥去呀?」

「艾瑪,別提了,你知道老蔫吧家那個二柱子吧?老蔫吧這不是剛沒嗎,俺家那口子尋思去送一送,一個村裡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能想到他家居然在靈堂前幹起來啦。去參加白事兒也不消停。」

「干、幹起來了?」

「恩那,得虧徐三家那幾個小孩子,跑到稻田邊嘰嘰喳喳學舌,學打的都見血了,人腦袋要打成狗腦袋啦,嘖嘖,我這才知曉。」

被叫王嫂子的婦人用手一甩頭巾子,不打算再廢話了,又急火火道:「老妹子,我可不和你說了,我怕那面下手不知道深淺,萬一再牽連到俺家那口子身上,俺家你大哥他心眼實在,搞不好他會拉架,我得抓緊看看去。」

王嫂子跑走後,問話的婦人還在原地面露驚訝。

最近這些年,很少聽說誰家在剛咽氣的死人面前干架的。

一般情況下,村裡有名的破落戶都不會如此。

因為村裡講究剛去世的人沒出頭七,那等於是還沒走呢。

要是在靈堂前胡鬧一通,很容易讓才離世的人帶著怨氣,那樣不好再投胎不說,還會由於不放心往後經常回來作事兒。

那個誰,村裡最有名的村裡正二兒媳婦,聽說那不就是回娘家參加白事,在靈堂前和她那幾個姐姐吵嘴撕扯起來了,結果回來就各種來病,躺炕上一直帶死不活的。後來還是供起保家仙,又要被迫給人「看病」,不得不幫人破解事兒,通俗的講就是突然來神兒了,來了,你不幹這活計都不行,要不然人家作你,這才慢慢見好。

這事兒弄的,讓村裡正一家特別沒面子,村裡正認為他那二兒媳是個半瘋,別看能給外人看事兒掙不少錢,那也很是不待見。都想過給那位休了,聽說是怕得罪「神兒」才忍下來。

扯遠了,總之,自從村裡正二兒媳那事過後,附近村落的破落戶都會格外注意,在頭七前裝也要裝孝子賢孫,這怎麼老蔫吧家卻打起來啦?

越來越多的村民,從田間地頭朝二柱子家跑。

這些人本來沒想去送別柱子爺,眼下倒是不約而同全去了。

一方面天黑收工了,正好有了空閑。白天他們就算有心也沒空。

另一方面更是心裡刺撓,想去瞧瞧咋一回事兒。

這些人邊結伴同行,邊互相打聽:「是因為鬧分家幹起來的?」

只有分家這種大事,才值得冒險在靈堂前大打出手吧。

「我猜,不會是老爺子的死有什麼隱情吧?」

「艾瑪,你可真敢猜,說的我都瘮得慌。不至於,雖然老蔫吧那幾個兒子不咋滴。」

「哪裡是我敢猜,你想啊,老蔫吧活著時,家裡都沒有什麼存項,他家又不是錢很多,至於那麼著急非差這麼三五天分家嗎。就算打起來又能分得多少,所以,應該不是為分家。」

這話一出,大夥跑的更快了。

而這時現場,住二柱子家附近第一撥到達的群眾,看到的瓜就是,二柱子已經怒髮衝冠干翻好幾個了。

茅房附近,那位嬸娘被二柱子一腳踹倒,踹的連動都不能動。捂著肚子直哼哼。

嬸娘的兒子,也就是二柱子上面最小的堂哥,已經被二柱子打的鼻口穿血,一拳接一拳,那位臉不僅腫了起來,而且整個身體被打的蜷曲起來。

這位越是緊緊抱住二柱子大腿,不讓過去打他娘,二柱子越是緊緊抿住唇角猛烈的揍他。

如此大的動靜,前院的那些親屬,包括村裡正等左鄰右舍的全跑過來拉架。

一邊上前試圖拉開,再打下去,嬸娘的小兒子就要完了,骨頭都得折嘍,一邊七嘴八舌問咋啦。

簡直太震驚。

說實話,二柱子是啥時候來的後院兒,他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可能是人甭管多麼傷心也有三急,這才會離開靈堂去了後院吧。

二柱子的二伯上前呵斥道:「柱子,你是不是瘋了?!」

二伯萬萬沒想到,他這一嗓子,換來的不是二柱子的停止暴力,而是二柱子毫不猶豫的一個大嘴巴子。

二伯當即捂住臉,一時間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般。

張著嘴,捂著臉,眼還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嘴裡有銹味,咋的了這是。

他想像的不該是這個樣子。

嬸娘的男人,也就是二柱子的叔叔,一看自己媳婦、自個兒子突然被揍成那樣,他不想問發生了什麼,他就知道不能這麼干,眼中還有沒有他這個長輩了。敢打堂哥、堂嬸?果然是有爹娘生的,沒爹娘養的。

所以在柱子二伯呵斥的同一時間,嬸娘的男人拽拽衣袖就預備要上前教育侄兒,他今兒非得打的二柱子跪下不可。

奈何二柱子能在揮巴掌的同時,能在好幾位壯漢一起攔他的情況下,還能做到另一手扣住他叔叔的兩手。

這位叔叔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也沒讓人看清是怎麼動作的,大夥只瞧見二柱子的叔叔眨眼間就從面對他們變成轉身向後轉,隨後二柱子毫不猶豫出腳,一腳就給他叔叔蹬的踉蹌十幾步,兩手撲到了土坯牆上,一條腿跪下了。

要是沒有那牆擋著,只這一腳就能給踹出個大前趴,就不止是跪一條腿那麼簡單了。

村裡正急忙上前橫著胳膊暴呵道:

「柱子啊,你還認識我不?你給我醒醒!」

喊完一嗓子,又趕緊懷柔,不懷柔不行啊,也擔心不分青紅皂白就甩他一個大嘴巴。

村裡正像是想上前摩挲二柱子似的,試探著勸道:「你給伯伯點兒面子,啊?娃,有話咱好好說,你爺雖然沒了,但是有伯伯給你做主。」

「滾一邊兒去!」二柱子都沒容里正伯說完話。

可見,沒用。

且完了,沖這態度就知已經瘋大勁兒了。

也確實是如此。

二柱子在扇完二伯、踹完三叔,橫著膀子甩開身邊幾位攔架的村民們,他又兩眼冒火般,死死地盯著外圍的那些堂哥們。

三個房頭的堂哥們加在一起,正好是十人。

他不僅死死看著這十人,而且還透過這些人的縫隙,眯眼盯住堂哥們身後的親大伯。

柱子的大伯猛的打一哆嗦。

大伯徹底被二柱子攥緊兩拳、渾身散發索命鬼的氣勢嚇到了。

他甚至懷疑,二柱子是不是由於死去的老爺子,招到什麼了。

可惜,並不是招了什麼鬼啊神啊,不是一盆雞血能解決的。

接下來,二柱子的話,給了大家答案。

二柱子每說一句就盯向一人,他忽然怒喝道:

「來啊,來!」

「我打了你娘、你弟,你瞎嗎?」

「我打了你爹,有種的,給我來!」

「來!!」

「來!我讓你們合起伙來給俺爺弄死,我X你們老祖宗!」

隨著這話一落,二柱子就如猛虎歸山一般,繃緊忽然腱子肉撲向了堂哥們。

二柱子完全可以以一挑十。

因為他有堂嫂們在幫他。

各房堂嫂們開始啊啊驚叫,喊著孩子他爹。

所以別看堂哥們有十人,卻攔不住二柱子一人的拳腳。

擋不住他們心不齊。

但是別忘了,二柱子不是一個人。

他也永遠不會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有勝似親兄弟的兄弟。

之前,朱興德他們趕到後院兒時,六子想上前來著。

朱興德和在靈堂那陣是一樣的動作,他微微搖頭制止了六子,只站在旁邊看二柱子打那些親人。

因為朱興德認為,無需拉架,更無需問怎麼了。

看這架勢,還能是為什麼,一定是柱子去後院茅房的時候,聽到了什麼。

如果不是親耳聽說,柱子是不可能「瘋」成這樣的。

什麼長輩啊、孩子啊,女人啊,不能打啊,沒那事兒。

朱興德很了解柱子。

二柱子到了一定的憤怒程度,長輩、孩子、女人,人情世故等等,通通的在柱子眼中是王八犢子。在二柱子那裡是沒有界限的。

如此性情,要依著朱興德所想,就讓柱子打人吧,這樣挺好。

柱子自個知道了,也比他過後費勁兒要幫著分析利弊、分析老爺子是怎麼沒的強。

畢竟這一根筋的人吧,優點很明顯,會愛憎分明。

不像大多數的正常人,有時候會受外界影響,會尋思這那的,注意臉面啊,注意名聲,總想著可以用其他方式更好的解決之類的,擔心別再給人打壞了,等等。

說實在的,要依著朱興德埋在內心深處的暴躁想法,有時候太過面面俱到那都不夠爽快。就是揍你,就完啦。

什麼親戚啊,往後見面,只要認定你讓我恨上了,往後你就是仇人。沒有其他身份。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