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忘了被開過瓢?

羅婆子心裡聽的激動,面上卻一點兒沒顯。

這時候屋裡已經熄了燈。

她在黑暗中,對秀花和白玉蘭遲疑道:

「咱沒見過稻田裡養鴨子,聽都沒聽說過。我那兒子又種地稀鬆,他八年不種一回地,和做學問可不同,他能看懂這裡面的事兒嗎?再說老莊稼把式都不敢試手,一旦要是對秧苗不好,咱能成?」

白玉蘭一翻身,打算睡覺。

行不行的,是你兒子給出的主意。

你兒子非說書上寫的能行,旁的地方也有那麼養魚養鱉養鴨子的。

要依照她心裡想法,她其實也不敢輕易嘗試。

那叫莊稼地,可不能鬧著玩。

但勸動白玉蘭的有三點,她才讓老娘對羅母說出來,沒怕將來養不好落埋怨。

一是,小女婿說的對,一旦要是將鴨子趕到稻田裡發現不行。

不行就不行唄,依著小麥的能耐,大不了就正常養殖。虧不了本錢。

本來年後,天稍稍暖了,家裡也預備要蓋完房子就大規模養豬、養雞、養大鵝,當然了,還有老牛。現在多出個鴨子沒差啥。

事實上,滿山還提議過,想讓小妹抓蛇養蛇賣蛇膽。說那玩意兒掙錢,他可以配合著進山。

當初那話說出來時,將大夥嚇一跳。

小女婿急忙攔住道:「二姐夫,你可別的,我媳婦肚裡有娃娃,還是保守點兒吧。」

白玉蘭不知道的是,他小女婿還在心裡吐槽楊滿山:趕上不是你媳婦啦。你咋不讓我媳婦頂著大肚子進山挖參挖草藥呢。那更掙錢。

這是一,正常情況下,即使稻田裡養鴨沒成功也應不會虧本。

二一個讓白玉蘭心思活絡的出發點是,聽小女婿講,要是真在田裡養成功了,對稻田還很好呢,能增產不少。

往年田裡的害蟲就不怕了,鴨子吃那東西。鴨子還能給田地積肥。

想像一下,今年種地的時候再兌點兒神仙水,再有鴨子肥,是不是秋收能收穫滿滿?

至於第三點,那就是白玉蘭的私心了。

朱家現在仨兒媳外加一個朱老大,通通都在釀酒、運酒,掙著這份酒錢。相等於是在借她家光。

朱老二和朱老三也被朱興德安排了差事穩穩噹噹。整個朱家一大家子都在慢慢有了變化。

那麼作為另一家親家羅母那面,就顯得左家沒咋照顧到。

不是沒考慮過讓羅母來家裡釀酒。

但羅親家母歲數大了,聽說比她腰還不好,那下曲的時候以及釀酒過程全是細緻活,特別費腰,可能幹不上兩年就會受不住。

再者,娘也不讓羅婆子來家裡幫忙。

說羅婆子那人心思太活絡,還賤皮子,容易遠了親香近了臭。別看現在好好的,其實事多的很,最好別日日相處,以免多出口舌是非,那才叫讓孩子們夾中間為難呢。

所以啊,賣凍豆腐等到天暖和也凍不住了,賣不成了,掙那點兒也不夠花那都不是長遠之計。

乾脆讓羅母和小麥稻田裡養鴨子吧。就讓羅家干這一攤活。那也叫作小麥在老家盡孝陪婆婆了,別讓外人覺得咱家閨女回了娘家就給婆婆扔一邊不管。

正好羅家有三十畝稻田地,再加上她家買老張家和陸陸續續又零散添加的田地,左家現在有四十畝水稻田,加在一起只水田就是七十畝。七十畝能養不少。

將來鴨子養成轉手賣了銀錢,左家一文不要,咱就等於自家的四十畝地白供給羅家養殖。

白玉蘭尋思著這些入了夢。

可羅母那面,卻剛剛開始。

她又絮叨道:「成不成的先放一邊,還要蓋鴨舍吧。嬸子你算算,要依照咱定的養那麼多隻,得不得蓋像你家屋這麼大。」

羅母比了一下手勢。

農村婦人對養多少雞鴨,需要蓋多大鴨舍雞舍是心裡有數的。

連秀花也是心裡有譜的。

要按七十畝地養殖,蓋倆鴨舍,因為田地分開了,不是在一起,所以需要蓋兩間。那麼一間茅草鴨舍怎麼也得有五六十見方大。這又不是一槽子買賣,要是真養成了,往後余年還要接著養呢,寧可蓋大不能蓋小。有餘錢,費一回事,甚至都應該蓋百八十平方。

羅母轉回身面對秀花:「嬸子,僱人幹活是錢,蓋房成本是錢。還有餵養那麼多鴨子的口糧呢,你老算算,這也是一大筆開銷。別看它們能去田裡撒歡,了到了天氣很熱的時候,得早上和傍晚才能給放出去,這都需要頓頓喂。我哪有什麼銀錢,你看稀飯兒這回念幾天書就是二百兩……」

秀花打斷道:「是啊,那你啥意思,讓我家掏前期投入的銀錢?行啊,由我家負責這些花銷,你和小麥就幫我餵鴨子吧。完了這一年下來,賣鴨子要是打比方二百兩,給你們婆媳開四十兩工錢,一人二十兩行不行。」

那哪行呢。

自從羅母在左家酒里混到了分紅錢,她現在一年四十兩都有點兒瞧不上了。她變了。

更何況,她現在心裡已經大致算出,自己包攬能掙多少銀錢了,怎麼可能樂意辛苦一年只賺四十兩。那不等於在給老左家做嫁衣,幫左家在忙乎。

「嬸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你在和我磨嘰啥,哭什麼窮。你是希望我家不僅白借給你水田養鴨子,而且最好幫你把鴨舍建起來,鴨仔給你抓回來,你一文錢不掏,擎等著養,養完了我家再給你鴨子運出去賣錢,錢再全歸你自個是不是。」

羅母知道秀花在嘲弄她,說的全是反話,說的像是她要空手套白狼似的,吶吶不語。

秀花道:

「你還知道是反話啊,你咋那麼會想美事呢。

甭管換做誰,就是我親閨女親姑爺要是想做啥,也要他們自己想好掏錢承擔風險,賠了掙了的,將來要自己認下。

啊,你又想掙錢,又不想投錢,那是天上掉餡餅。

你咋不念叨養鴨子很是辛苦,連養都不養,最好它自己能長大呢。」

說完,秀花就再不搭理羅母,一翻身裹緊被子,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在秀花看來,這人就是不知足,她聽著來氣。

攤上小麥那樣的兒媳婦,你知道養鴨子會省出多少事兒?

又已經百分之七八十確定,只要不出大意外一定不會賠錢,忙乎幾個月去掉成本後,一定會掙至少上百兩。

那叫至少百兩,要是往出息了算,羅峻熙這次學費都會將吧掙出來還會有剩。沒動以前存項還沒耽誤供念書人,這樣的好買賣,還能猶豫苦窮念叨難處?

那怎的,你家是想一年保證掙五百兩,才值得出手嗎?

要是有那種好事兒,她還想干吶。

她家一年攏共才掙多少銀兩,咋不算算又是搭進去多少人忙碌。

光看見她家吃肉,沒見到這些孩子們要夫妻長期分居?死冷寒天的在外面運酒。酒罈子摸著都凍手。砸一壇就是賠進去好幾兩。

要是倒霉,路上運輸備不住還會遇見劫道的,腦袋別在褲腰上玩命幹活。另外,為掙釀酒的錢操多少心吶?承擔多大的風險呢,前期又砸進去多少本錢呢。稍稍動搖一點,家裡假使不團結一些,這買賣就不會有今天。

秀花懶得勸,愛干不幹,不幹就由左家自己養鴨子。

挺大歲數了,誰還能哄你是怎的。

羅婆子不敢再打擾秀花,說話太有勁。

將身體翻過來,拽了拽白玉蘭的被子:「親家母,親家母?」

回應羅婆子的是,白玉蘭早已睡熟的聲音。

……

夜半三更,村裡的狗都不叫了,後院的老母豬連哼也不哼一聲進入深度睡眠,有位老太太卻毫無睡意悄悄下炕了。

羅婆子怕弄出動靜,只簡單披著棉襖、抱著脫下去的棉褲,趿拉著棉鞋,點著腳尖離開了睡覺的屋子。

她也不嫌棄冷,只穿條單褲,一邊凍的哆哆嗦嗦跑進左家灶房,一邊急忙找火摺子點蠟燭。借上燭光才套好棉褲。

這個時分早就熄火了。

她現燒的柴火,給大鍋里添瓢水,就那麼燒著吧,本就為取暖用。

要問她這是在幹什麼呢,答案:睡不著哇。

左家各屋地面鋪了石頭,她想算算賬只能來到灶房。

灶房地面是土地面,找根樹枝子,找塊犄角旮旯的鬆土,能簡單劃拉劃拉,算算養鴨子到底能掙多少錢。

羅母越細算,心裡越火熱,七十畝地分兩批投入,能養千八百隻鴨子跟玩似的,咱這還屬於保守計算。

別忘了她兒媳婦有一手,並不怕別人家養牲畜量大,不好歸攏或是鬧病的難。鴨子難受,人家就會告訴她兒媳啦。像是哪條狗來撩騷了,哪個黃鼠狼要來吃它們啦,它們身上不得勁兒了,渴了餓了會呱唧呱唧溝通要。

羅婆子終於在這一刻,意識到左小麥的金手指真能變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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