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納罕,他沒給孩子們那麼多銀錢買糧食啊。
一邊幫著搬運糧食扔到院子里,一邊小聲問大女婿:「是朝李知縣借的銀錢?」
朱興德笑了下,回答道:「哪啊,爹,是小妹夫他娘賠償的那五百兩,放在咱家釀酒生意里了。分錢的方式,還是按照咱們之前商量好的那樣,算小妹夫一份。」
「啊?可是她不給銀錢,不是也要算你小妹夫一份?」
「是啊,但小妹夫的娘不知曉這事兒。」
「你們吶你們。」左撇子憋不住笑了下。
這幾個孩子就唬弄他們這些老頭老太太的本事。看來小女婿也學壞了。
而羅峻熙此時到家,他一瞧人手夠用,村裡好些人熱心腸跑來幫忙,他就沒伸手搬運糧食。
羅峻熙一股風刮進屋,又一股風刮出來,問正在忙乎的秀花:「外婆,我媳婦呢。」
「你媳婦在那個院煮豬食呢,應該是快要忙完了。」
當秀花歇氣時,看到的就是羅峻熙扯著小麥的胳膊要進屋。
小外孫女臉蛋紅撲撲的,說著手上臟,快撒開。
小外孫女婿說:「我媳婦才不臟呢。」
小麥大概是發現她在瞧他們,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要甩掉小外孫女婿的手。
但小外孫女婿的手哪裡是那麼好甩掉的,勁兒大著呢。
秀花心想,那個羅峻熙明顯比以前臉皮厚了,半擋住小麥的身子,還湊近不知嘀咕了幾句啥,眉開眼笑的,眼神里透著壞,小麥的臉當即就變的更紅了,然後那倆人就無視門裡門外一院子人,小麥的裙角被羅峻熙拉拽著在跑動間掀開,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秀花情不自禁笑了,自言自語道:「哎呦,嘖嘖,這可真是一盞茶的功夫都不能等。」
年輕可真好。
啥事兒都積極。
不提發現了這黏糊糊的一幕的秀花火眼金睛,就連沒見到這一幕的朱興德,也極為心裡有數。
為配合小妹夫,咱得趕緊試試還好不好使呀,那可叫動過刀,朱興德為此打算在家住兩天再走。
即便那訂單子上寫著,儘快運酒。
朱興德尋思著,既然沒有限定具體日子抵達,再儘快也不差這兩天了。
小妹夫太不容易了。
放心,等趕明兒讓滿山換班回來的,他也會如此人性化處理,他不是那種偏心的人。
糧食卸下來後,朱興德拿著單子,左撇子背著銀錢袋子出現在運糧隊伍前。
運糧食的車馬是雇來的,需要給人家付短途銀錢。
縣城來的拉腳隊伍,本來隨著越走越偏,說實在的,別看自己沒錢,卻在心裡還有點兒瞧不起這偏遠山區的鄉下人呢。
尤其是發現村裡人望著他們的眼神,帶著羨慕。
所以一點兒不影響他們做為城裡人的小小優越感。
卻不想,左撇子忽然以這種形象出場,半麻袋銅板和散銀就這麼背了出來。
朱興德念道:「王二博,三兩。」
王二博出列,左撇子從袋子里拿錢遞了過去。
「孫老蠻,二兩七十文。」
發到後面,左撇子有點兒不好意思道:「沒有銀子了,全是銅板,沉實了一些。」
直到這夥人牽著車輛離開游寒村,他們還在唏噓兩句呢:「難怪偷那左家。」
這哪裡像是鄉下人的氣勢,明明臉上掛著最淳樸憨厚的笑容,給錢的洒脫動作卻很刺|激人。
不偷他家偷誰呀……
以上的唏噓,也不知左撇子聽到會作何感想。
不過,他此時倒是知道村裡人知曉給軍隊運酒的想法。
全村都炸營了。
老左家現在真是牛逼了,村裡出現的刺|激事,基本上全是左撇子家的事情。
左里正眼冒精光問朱興德:「是李知縣給牽的線?」
「對。」
「說沒說,要是喝慣了,還會不會常年訂酒?」
朱興德沒說的那麼絕對,稍稍低調地回答道:「聽說是已經嘗過了咱家的酒才來的訂單。所以要是不出啥大意外的話,除非咱家酒變了味道,應是還會定吧。誰知道了呢,也要看俺們送酒時,和人家咋相處咋嘮嗑了,到時候看情況吧。反正單子上寫的這些罈子,聽李知縣那面傳的話是指定送去就留下。」
左撇子也在回答村裡人的問話。畢竟只他大女婿一張嘴回答不過來。
左撇子更謙虛:「小試牛刀,小試。」
左家八爺爺激動的不行,扯脖子喊話喊的都咳嗽了說道:「一次性要買那麼多罈子,還叫小試?那要是大試試得需要買多少車啊。」
這話惹得大夥的議論聲更大了。
同時,好些婦人心裡火熱,心想:老左家的酒運的越遠越好,這樣她們給家裡小子的棉襖才不會白準備。
快著吧,瞧這樣真要出發了。
沒聽見撇子那大女婿正在回答里正叔嘛,說是明天就集合十里八村的所有車輛,後個就叫人裝車準備出發。軍隊的訂單不能耽擱。
游寒村有幾家能置辦的牲口車的人家很後悔,早知曉一咬牙一跺腳添置車輛租借給左家好了,慢慢的,備不住多運幾趟,車的本錢就能回來了。
就因為捨不得花錢買車啊,現在等於錯過了大好機會。
能猜到,左撇子家要是真能朝外運出幾個大單子酒,估計慢慢的就不會租車了,人家又不傻,也會尋思成本問題,指定會多多添置騾馬。
那到時還有他們啥事兒啊?
所以說,有幾家很後悔,總感覺膽子不大,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不同於村裡人,左里正想的多,他又操心上了,跟在朱興德和左撇子身後,咋想咋不放心的背手進了左家。
村裡婦人們見到這一幕,興奮家裡孩子們有活乾的同時,紛紛互相你瞅我、我瞅你的眼神閃了閃。
閃的最多的是左里正的二兒媳和三兒媳,這倆人終於尋思過味兒了。
啊?不會吧?
而左里正已經找秀花說上了私房話:
「這叫運給軍隊的,你心裡要有數,哪些壇酒最乾淨,喝完不出毛病,哪些是一般的。
將那最好的、乾淨的給軍隊。賣給普通人的稍稍往後讓一讓,那些錢不著急掙。
正常來講,一般打仗那些將軍賬下要訂購的酒,那都不是瞎買的。
你想啊,給喝壞了呢,還打什麼仗。這也就是有李知縣的臉面和人品在撐著,人家才信著咱。要不然你以為會隨便買吶?所以咱家更要小心些,不能給李知縣搭裡面。」
左里正不停向秀花強調,要為這個訂單全心的付出。
可見左里正很高興的同時,還是有擔憂的。
不是有那麼句話嗎?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伴君如伴虎。
飛黃騰達的時候,那都是帶著風險的。
秀花瞅眼左里正,心裡有點兒熱乎,但面上卻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嫌棄啰嗦:「知道了。」
心想:
看來咱家最好的酒,還真不能給軍隊。
再著,都說她不樂意聽這番磨嘰話,說的那是啥呀?咱家哪裡有不幹凈的酒。壇壇乾淨。
就前一陣,她還特意仗著是長輩的身份去了趟杏林村朱家,先和朱老爺子仔細掰扯,可不能酒里有蟲子,釀酒的人更不能有虱子,這可是大事兒,必須給她戴上頭巾、回回洗手。趕明有空閑扯布,還要穿指定衣裳。幫忙當副手的是一種顏色衣裳,釀酒大師傅是另一種。希望朱老爺子別多心,別以為是咱左家的買賣,好像是事多在找茬似的。
朱老爺子倒是好說話,只提了句,釀酒還要做衣裳,那不費錢嗎?然後就主動提出,讓她給朱家那幾位兒媳訓話來著,所以她當時在老朱家就強調了:「絕對不能生虱子。」
她還給舉例,就前段日子朱興德他們從縣裡回來了,過後前腳走,後腳就所有被褥清洗,家裡為此還讓張瞎子配了草藥,往後甭管誰,只要從外面回來的,要洗頭髮沐浴。以防給他們媳婦傳染了,他們媳婦再傳染別人。咱家做的入口的東西,那可不行。
大德子回來,也不好使。
不洗乾淨,不能進屋。
此時,左里正聽到秀花的保證,說心裡有數,他就沒逗留,又去尋左撇子和朱興德了。
和那倆人叮囑道:
「僱人運酒必須人品有保證,防人之心不可無,吃一塹長一智。尤其是撇子你,別拉不下來臉還僱傭吳家的後輩,說出花兒來都不行。就算和搬走的吳家是遠親,咱給軍隊的酒也絕對不能用他家。最好針對軍隊那面的訂單拉出固定的運酒隊伍,以防人手亂。你想啊,萬一啊,誰給酒罈子里下點兒葯,咱家人的腦袋夠將軍砍嗎?」
說一千道一萬,這份銀錢註定會掙的多,但是同樣的更需要小心。
左里正著急去給聯繫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