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的氣質你模仿不來

左撇子端著酒碗,一會兒敬這個,一會兒敬那個。

屋裡屋外,擺在大門口的那些飯桌,他都要照顧到。

沒一會兒,頭上就沾著雪花。

每到一桌前,左撇子還要解釋說:

「老二啊,二女婿去府城啦,那面都要忙亂套了。嗯那,俺家老二那娃真是沒說的,一天天可能幹了。老三、最小的那個女婿啊,早就考完了,但眼下還在縣裡。不是在照顧他娘。都沒空照顧。你們是不道啊,老小從回來就一直被知縣用著,所以這才沒在家。不過,老小知道他大姐夫回來會請客,沒走前就說,讓他大姐夫代他,多敬鄉親們幾碗酒。」

左撇子只折騰一個來回後,一桌一起敬半碗酒,臉就喝紅了。

能看出來,他還很激動。

白玉蘭嘴不動,臉上帶著笑,卻小小聲逮機會對秀花吐槽道:「這不夠他嘚瑟的了。」

秀花用嗓子可有可無的哼一聲:「嗯。」

正巧左撇子在喊人:「德子啊,你來。」

朱興德本來在門外敬酒呢,聞言立馬進了院子。

左撇子一手端酒碗,一手扯住大女婿的胳膊給介紹:「這桌坐的真不是外人。那個誰,那裡面坐的你瞎子叔,張叔,有印象沒?你得敬你叔。」

朱興德明白。

張瞎子叔救的他媳婦肚裡的孩子,還有二妹小豆肚裡的孩子也沒少麻煩人家。

昨夜小稻就和他私下提過。

還說被偷當日,在最亂套的時候,媳婦和小姨子還有他閨女,通通都是在張家吃的飯。平日里,張家很困難,家裡沒幾畝地,有點細糧壓根兒不捨得吃,卻在那日,張瞎子媳婦主動給他閨女做的細糧乾糧。另外,分析那迷|葯,也是張瞎子第一個敢說的。

「來,張叔,我爹和我提您好幾回了,我必須敬您一下。」

喝完,朱興德趁此機會還問張瞎子,就您那救治的衣缽,現在傳給家裡哪個小子啦?有沒有跟著學手藝的?

有外村不明情況的,聞言真以為這位張瞎子有什麼了不得的醫術。有可能他們孤陋寡聞了。

倒是本村的聽完全笑了。

連著張瞎子也不好意思,硬挺著厚著臉皮,倒是不外道地實話實說:「傳給俺家你大弟了。你小弟不中,學幾天批八字,他就不樂意學了,坐不住。」

「那大弟來了沒有?在哪坐著呢。」

「沒來,擱家晾草藥呢。這幾日變天,草藥都潮了。」

葯,竟然能放潮,你就說這一家子赤腳郎中靠不靠譜吧。

但也心明鏡的,或許人家那是借口。

別看咱們是農村人,要臉的人那是不分城裡農村的。

人家張瞎子,可能是覺得請吃飯帶一家子來,不好。

朱興德想了下,說,「那這麼的,叔,回頭你問問我大弟,願不願意去縣城廣葯堂學一段日子,給跑跑腿,抓抓藥,正好那面救回來不少徭役,缺人手。然後大弟還能在那位大郎中身邊,能跟著多看多學。人家即便不手把手教,咱自個看唄。他要是想去,你讓他過兩日就來找我,我進城給他帶去。那個廣葯堂管事的,我都熟。」

這話謙虛了。

朱興德不是熟悉廣葯堂的管事,他是廣葯堂的老闆礙於梁賊人的事兒,見到他都會畢恭畢敬。至今那位老闆兼大夫還在縣衙做義工。

離著遠的幾桌人,不明就裡。只聽到朱興德所在的那桌人,忽然發出吃驚、驚喜、感嘆的聲音。

咋的啦?

張瞎子差點兒沒激動哭。

廣葯堂是他的夢想啊。

從他爹那一輩兒,他就聽說過卻沒接觸過。

同樣都是大夫,他要是泥里的最底層,人家廣葯堂就是整個永甸縣醫療界的最頂層。

聽說,好些孩子想去廣葯堂當葯童,對方不但不給學徒銀錢,而且學徒還要反過來上交許多學費銀兩,對方才收。畢竟這是學手藝的事兒。

就是這麼個地方。

朱興德過來喝口酒的功夫,就輕輕鬆鬆的要安排他大兒子去廣葯堂。

張瞎子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恭喜聲中,激動到筷子掉在地上。

他有點兒不敢直接和朱興德說話。

不知道為啥,覺得撇子大女婿身上有官威。

所以他一把拉住左撇子,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這話兒是怎麼說呢,我?撇子,你大侄子……」

左撇子只是大笑起來,跟著別人一起恭喜張瞎子。

左撇子有好些年不這麼外露的大笑了。

以前,他總是大哭來著。

爹娘死,要大哭。

聽說玉蘭又生丫頭了,蹲灶房哭。

丈母娘回來了,就在半年前,他站在家門口,更是恨不得大哭都找不著調。

此時,左撇子臉上的表情全是舒展的笑容。

據說,在灶房添菜的張瞎子媳婦,聽說大兒子要被朱興德安排去廣葯堂學徒,都激動到抹眼淚了。

朱興德卻在這種熱鬧的氣氛中,心想:

咱這十里八村離縣城太遠,即便去鎮上也多有不便。

要是張瞎子的兒子是那種認學的人,一年兩年真學出點兒手藝來,家裡人和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的,再被人開個瓢的,生個三胎二胎的,能近便許多。

附近這些村莊,除了幾位歲數大的,慢慢地也該配個差不多點兒的好郎中了,給扶持起來。

從這之後,就像白玉蘭說的「嘚瑟」一樣,左撇子暗戳戳的,更是時不時就喊一聲大女婿,讓朱興德和這個打招呼,和那個打招呼,他給介紹,像是在顯擺孩子一般。

且不止顯擺女婿,還顯擺女兒。

「嗯,大德子現在正說話的那位,就是俺大閨女小稻。」

朱興德正回答小稻,說沒喝多。順便問小稻,坐外面冷不冷,進屋吧。問今日小稻幹活了沒有。請那麼多婆子,你們姐仨沒必要干,讓二妹子和小妹也歇著。

而在這種氣氛中,大夥也自然話趕話的知曉了,朱興德的捕頭不幹啦。

朱老爺子差些將小孫兒戴帽子的腦袋盯出個窟窿。

說什麼干捕頭掙的太少。

咋那麼狂呢,掙多少是多?

再說,那是銀錢的事兒嗎?

干捕頭是為面子好不好。老朱家好不容易出現一位帶「頭」字的官,咋能說不幹就不幹。

可是,朱老爺子還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訓小孫兒。都已經不幹了,沒和他知會一聲就已經撩了挑子,他除了生些悶氣還能如何。

啊,對了,還能陪笑。打腫臉充胖子的在旁人恭維朱興德時,陪笑附和上一句:「孫大不由爺。歲數小,願意干就干,不幹就拉倒,老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嗯,確實,俺小孫兒一直以來幹啥像啥,不幹捕頭了,雖可惜,但也沒啥大不了。」

這些昧良心的話,朱老爺子邊說邊心痛。

而大夥、包括左里正以及其他村的里正們,當聽說朱興德真的不幹了,除了極為震驚,卻從沒懷疑過是知縣大人不願意用了。

不可能。

誰家不願意用,在卸任前能給兄弟安排的明明白白?

知縣大人真不願意用朱興德了,羅峻熙卻在縣衙幫忙?

沒聽見朱興德那幾位小兄弟們講嘛,城門處、牢房處,朱興德的堂哥、拜把子兄弟,以及莽子家的小子和石九嫂子家的三小子被定死安排下來了,說過兩日就發正經官衣,已經開始做了。

左里正的小孫兒,更是再過幾日就要發俸祿了。

等於是,朱興德一個人,安排了好些人的前程。

你再看那說話的態度、氣質,那是普通人能有的嗎?

雖然村裡人不懂啥叫氣質,但咱就是覺得朱興德往那一站,隨隨便便的露出點似笑非笑,眼神所到之處,對於咱屯子人的難事,在他那裡就不算事兒。

更何況,剛剛才輕飄飄兩句話,游寒村張瞎子的兒子,過兩天就要去廣葯堂當學徒了,不費吹灰之力的樣子。

啥叫能力?

這就是。

使得在座的人,通通有種恍惚的意識,往後更要和左家擰成一股繩,關係處的越好,或許他們也越有可能跟著雞犬升天。

當大家知曉朱興德不幹捕頭了,還沒從震驚、遺憾、想再勸兩句、不勸心裡有點兒刺撓的狀態中醒過神時,六子和水生一家坐在一桌,那桌又爆出猛料:「我和水生,像我們都沒有留在縣衙也是有事兒。縣裡有鋪子。」

左家在縣裡又置辦了大鋪子,府城也有酒鋪子。需要用人。

二柱子接過話把,抖著腿牛逼哄哄搶話道:「往後,俺們這都得當管事了。」

這牛讓二柱子吹的,給二柱子的爺嚇一跳,他當真了,筷子上的雞頭都掉桌子上了。

二柱子的爺心想:回頭他要趁左撇子或是朱興德有空時,認真談一談不能重用二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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