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精靈之血 第四十六章 善後

色彩斑斕、一縷縷鮮艷油彩般的極光在獵魔人身周落下,又失重地上升。

密密麻麻的金色魂靈,在極光瀑布之後,圍成圈,滿臉虔誠地祈禱。

脫離噩夢一般的混亂之海後。

羅伊第二次,進入這片神靈的國度,見到了弗蕾雅女神。

但這次不是靈魂降臨,而是真身降臨,而且他周圍的神祇不止一位。

一共兩位面容朦朧的金色人形分立在變幻不定的極光之中,似近似遠,朝他投來神聖的注目。

被兩位女神注視,他略微有些不適的拘謹。

「上古血脈之子,獵魔人羅伊,我回應了你的祈禱,冒著危險、付出巨大的代價,穿過混沌的海洋,救出了你。」少女、孕婦、老婦三位一體的奇妙聲音從心底響起,

「而你做出了承諾,替我完成使命……」

羅伊抿了抿嘴唇,默認。

「聽好了,我的使命便是保護我在凡間的信徒,可危機將至,只有上古之血才能消弭。」

「當終末的紀元、狼之暴風雪降臨,記住你的使命,解決災難,或者與這個世界共存亡。還有,讓寒冰巨人早些回去履行職責,」弗蕾雅說,「如此我們便互不相欠。」

「別想著利用你的能力逃到其他世界,躲過這場大劫。」她溫柔動人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淡淡的警告,「相信我,違約的代價你支付不起。」

羅伊朝她鞠躬行了一禮,誠懇又坦然,

「若是沒您伸出援手,我將和威戈佛特茲一同被能量湮滅。」

無論多麼驚才絕艷的人物,面對混沌之海也只能閉目受死。

而自己現在還有拒絕的選擇?

「獵魔人言出必行,所以請放心,我會用盡全力解決那場災厄。」

他想要逃避、世界之門卻把它送到面前。

也許這就是命運!

……

「小子,光靠弗蕾雅可救不出你,我的損耗難以估量。」另一個聲音響起,相比於弗蕾雅,顯得更加威嚴霸道。

如果前者是和藹可親的姐姐,她便是一位嚴格而專橫的母親。

面目不清,金色的瞳孔,莊嚴、恢弘、深邃……

體型更加高大豐腴,好似一個女性巨人。

羅伊清楚地記得,兩年多前,自己在艾爾蘭德的神殿和她有過一面之緣。

「梅里泰莉女神?」

比弗蕾雅更加古老,北境流傳最廣的信仰。

「嗯,你並非我的信徒,所以我不會白白搭救你。」她直截了當地說。

羅伊眼皮一跳。

一條命,兩個人情。

不過債多不壓身,反正弗蕾雅的要求已經讓他把命拴在褲腰帶兒上,再附帶一個又有何妨?

他側身做出恭敬傾聽的姿勢。

「既然你願意承擔拯救者之血的使命,」女神的嗓音柔和了稍許,「那我索要的報酬也不高——直到終末紀元降臨前的這段時間,你必須好好保護艾爾蘭德神殿以及我的信徒。」

「讓她們免收戰爭戕害。」

「如您所願。」

兩雙金色的眼眸,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

「記住你的承諾,小子。我們沒辦法與你過多交流,你留在這兒的每一秒,都得損耗海量的信仰之力。」

「離開吧。」

兩名渾身燃燒著金焰的女神沖他輕盈地一揮手。

羅伊隨即發動傳送,眼前絢爛的極光煙消雲散。

瞬間從神之國度傳送回了地面。

斯提加城堡,天空烏雲滾滾、悶雷陣陣。

萬千道銀蛇游弋。

滂沱大雨將懸崖之下,乾涸龜裂的大地澆灌得泥濘而潮濕。

而這片大地中央,遠離那一堆龍船殘骸的地方。

利維坦、以及歌爾芬,兩頭龐大野獸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氣息奄奄。

寒冰巨人好似被烈焰烤熟一般,原本冰藍色的毛髮被燒了個精光、皮膚火紅一片,遍布蜈蚣般扭曲的灼傷、一片片駭人的水泡,雨水淅瀝瀝地敲打它滾燙的身體。

空氣中瀰漫出一股體臭混合烤肉的怪味。

獵魔人伸手碰了一下它的立柱般的手臂,立刻被體表高溫燙得手指發顫。

發動心靈聯繫,利維坦卻毫無反應,嚴重燒傷令它陷入深度昏迷。

但只要沒死就能救回來!

羅伊體內的魔力開始迅速減少,轉化為神奇的治癒之力,飛快地減輕坐騎的傷勢,燒傷肉眼可見地消失,變淡。

而歌爾芬的傷輕得多、原本濃密、黑亮的羽毛被火巨怪燒了個大半,用個恰當的比喻,好似一隻被熱水燙脫毛、烏漆嘛黑的大禿鷹,奇醜無比。

羅伊呲了呲牙,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它光禿禿的腦袋。

它哼哼一聲,張開了黑亮的眼眸,看到主人擔憂的神情,萬千委屈湧上心頭,淚珠滾落眼眶,光溜溜的爪子死死抱住獵魔人的大腿,長喙往他懷裡鑽。

「別哭了,歌爾芬,抱歉……」

「是我的弱小,才讓你們面對如此巨大的危險。」

火巨怪,四大界靈之中破壞力最強者,哪怕還是一頭幼體也威力無窮。

連羅伊自己也沒有把握戰而勝之,更別提兩頭坐騎。

幸好威戈被拉到混沌之海的第一時間,這頭界靈便掙脫法術回歸了火界層。

它倆僥倖留下一命。

嗖——嗖——

獵魔人拔出手弩,扣動扳機。

身形兩次閃爍,穿進巍峨古堡被摧毀的巨大破口,進入被激戰破壞的大廳。

歌爾芬和利維坦隨後被召喚而來,躺在角落恢複傷勢,避免風吹雨淋。

羅伊往嘴裡塞了一瓶魔法恢複藥劑,正打算盤膝冥想補充魔力。

壁爐邊那個在戰鬥一開始被威戈掀翻的沙發動了一下。

「唔……」

一道痛苦的呻印響了起來。

獵魔人走過去掀開沙發,卻發現威戈最信任的助手莉迪亞躺在那兒,幸運逃過一命。

不過她狀態很糟糕,長裙滿是血痕,因為失血和耗力過度、發起了高燒,額頭滾燙一片。

羅伊注視女人那張變幻不定的魔法面具。

陷入沉思。

該拿你怎麼辦?

威戈已死,自己是否斬草除根,對一位重傷垂死的女人出手?

……

同一時間。

諾維格瑞神殿島。

混亂的人群早已散去,犧牲的神殿守衛的屍體統統被收斂。

一場接天連地的暴雨不期而至,雨水被廣場上堆積的鮮血染紅,又帶著它們一同湧向下水道,衝下大橋、匯入海面。

大部分烈戰的痕迹被掩埋。

唯有松鼠黨的上百具屍體被掛在刑場上示眾。

作為這場衝突的罪魁禍首。

神殿島之下,一間燈火通明的實驗室。

十六位參與血戰的獵魔人,換下了破爛不堪、爬滿污血的戰甲,換上貼身的寬鬆長袍。

其中相當一部分胳膊,大腿、腦袋、各個部位纏著潔白繃帶。

造型可憐又滑稽。

他們圍繞著篝火堆,坐成一圈。

「這麼說,吉吉……哦不,現在應該叫做塞勒斯大主教,把一切都推給了精靈松鼠黨?」貓鷲抬了抬鼻樑上的墨鏡,乾瘦的臉頰露出驚詫之色,他本以為赤楊林里的戰鬥已經足夠激烈,未曾想到,神殿島的這群同伴經歷了一場更為艱巨的戰鬥。

「你們殺了三四百個神殿守衛、永恆之火不追究責任?」

「怎麼可能?」維瑟米爾搖頭,「哪怕有大主教的命令,守衛們的態度也恨不得扒了我們的皮抽了我們的筋。」

瑟瑞特右手從馬克杯里沾了一滴矮人烈酒、輕輕往左臉上一排纖細的血痕上一沾,表情既痛苦又享受,「死去的神殿守衛大都是本地人,他們城裡的妻子、兒女、父母,朋友加起來得有一兩千人。」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咱們殺戮一場,梁子已經結下,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看到。你們信不信,」蘭伯特似笑非笑地看向左小臂纏著一根繃帶的傑洛特,「從明天開始,全部兄弟頭上就要多一個頭銜——諾維格瑞屠夫。」

「吟遊詩人再怎麼往我們臉上貼金,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坐在矮凳上的傑洛特摸了摸鼻子,又想起自己布拉維坎屠夫的外號。

明明當時是為了保護鎮民,在鎮子里處決了濫殺無辜的以倫芙芮為首的匪幫團伙,卻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

這次行動,影響力更大,毋庸置疑,他們都將背上罵名。

「眼下正是仇恨最激烈的關頭,吉吉把這起衝突全部歸咎於松鼠黨,為我們收養孤兒的行動洗白,已經對我們仁至義盡。」

「加上乞丐王、屠夫、收藏家、以及兩位騎士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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