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別的東西 第十二章 監獄

對布魯格和索登而言,瑪耶納是通往泰莫利亞境內第二大城市馬里波的中轉站。

但它比獵魔人見過的大多數城市,維吉瑪、艾爾蘭德、辛特拉都要小。

城中只有一條寬敞平整的主幹道,街道兩邊逼仄的小巷通往居民區。

再往後靠近外圍,城牆高聳,崗哨林立。

得益於獨特的地理位置,瑪耶納商業還算髮達,沿街都是店鋪,貨架上各色商品琳琅滿目……鮮花、香水、生活用品,小販熱情揮手招攬生意。

羅伊一通閑逛,沒能找到傑洛特留下的狼派標記,便前往消息最為靈通的酒館。

清晨酒館通常無人問津。

城中央規模最大的蛞蝓酒館卻已然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昏黃的魔法燈搖曳光芒,濃烈的酒味兒、歡快的魯特琴迎面撲來。

羅伊坐在吧台前觀察聆聽了一會兒。

一群醉醺醺的酒客在舞池中央盡情地扭動身體,晃蕩「懷胎九月」的啤酒肚,跳起滑稽的舞蹈。

有的男人摟著酒館侍女的纖腰,藏在角落的陰影里講起笑話,女人嗔笑一聲,拍打一下他長滿黑毛的胸口和手背。

也有幾個男人勾肩搭背地趴在窗戶邊,好似被架上斷頭台的死刑犯,打起了呼嚕,口水嘩啦啦地滴落在酒館外的街道上。

大廳里的一張張圓桌邊坐滿了客人。

皮膚黝黑,面目陰沉的男人操著帶點翹舌的馬里波口音,抱怨當地的物價在一個月內連續三次上漲,自家都開揭不開鍋,並且將這一切都歸咎於城外那群白吃白喝的難民!

另一個帶著辛特拉口音大腹便便的胖子,醉眼朦朧地沖同伴炫耀過去的輝煌,馬車出行、漂亮妻子、大胖小子。

然而一場戰爭後,最值錢的不動產都被尼弗迦德奪了去。

他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帶過來的金錢也要被瑪耶納的客棧酒館「搶劫」一空。

等他花光了錢,就會被士兵們當成乞丐趕出城門,變成難民營里的一份子,靠免費的清湯寡水和硬得磕牙的黑麵包維持生活。

最後,一個身材魁梧的索登人一杯杯乾著瑪哈坎烈酒,臉色漲紅,目露凶光,恨不得馬上提刀殺人。

他大聲唾罵著尼弗迦德的黑甲軍,聲稱若是自己當初參與了索登山之戰,不需要幾天,一天就能把黑甲軍趕回金塔之城,再奪回辛特拉,娶失蹤的公主為妻!

可惜,戰爭爆發那天他睡了個懶覺。

一覺過後,索登已經淪陷了大半。

而今,索登國王埃克哈德戰死,他的侄子,泰莫利亞的國王弗爾泰斯特將順理成章把索登劃入自家領地。

他又藉此抱怨弗爾泰斯特反應太慢,為何至今都沒派遣士兵反索登重整山河?

……

無論酒館的客人來自哪個北方國家,此刻都只是一群受戰爭影響,失意買醉的人。

戰爭後一切壓抑、不滿都在蛞蝓酒館得到了發泄!

而酒館入口附近三個肥壯如小山的保鏢打手不時看肥羊一樣打量所有客人,沒人敢撒潑鬧事!

……

胖酒保看著吧台前的客人,一身輕薄的皮甲,身形修長、帶著一副墨鏡,氣勢沉穩、英俊程度不遜色於貴婦們包養的小白臉。

此刻面無表情。

酒保注意到他露出衣袖的小臂上一條條纖細卻充滿爆發力的肌肉,就沖這傢伙的氣勢和身材,絕不是什麼普通人。

「來點什麼?」他第二次詢問。

「一杯櫻桃酒。」年輕的聲音帶點磁性,悅耳動聽。

酒保在黑乎乎的圍裙上抹了把手,用一個開口的馬克杯裝了一大杯淡紅色的櫻桃酒,放在他面前,像是等待著什麼。

「老闆,最近城裡面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你是僱傭兵嗎,想找份活兒乾乾?」酒保擦拭著酒柜上的瓶子,「眼光不錯!索登忙著戰後重建,許多南來北往的商人都在這兒倒運物資,這也意味著大把的保鏢工作,你要是樂意,我給你介紹一個?」

羅伊沉默地盯著他。

「好吧,怪我多嘴。」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無數大事發生,尤其是貼近索登的瑪耶納——如今一切動蕩的中心!聽說北方的幾個大國的君主,弗爾泰斯特、德馬維、亨賽特……不久後將在要塞接見南邊的來使,決定戰爭走向!」酒保清了清嗓子,又為他滿上了半杯櫻桃酒,

「城外的難民營再度擴張!我們的爵士已經不堪重負,多次向國王陛下申請資金援助。」

「前兩天,巷子口又發現了一具女屍,是個本地商人之女,疑遭索登移民暗害,城中商人協會打算聯合起來向治安官施壓,要求儘快抓住並絞死兇手!」

酒保的話戛然而止,眼睛盯著獵魔人,其中閃爍著克朗的金光。

「再來一杯櫻桃酒。」羅伊拍了三枚克朗加十個銅子兒。

酒保喜笑顏開把其中三枚克朗放進圍裙口袋的夾層,又為他續上一杯,

「一周前,一位從外利維亞而來的商人綁架了城中的榮譽大使安茲,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回到城裡來,結果被衛兵逮了個正著,關進地牢……嚴刑拷問!」

外利維亞,即是萊里亞和利維亞王國與索登東部邊境接壤的區域。

「稀奇的是,這個利維亞的商人帶著一個強壯的僱傭兵,白頭髮的變種人……也被關了起來。」

「白頭髮的變種人?」羅伊心頭一跳,他不記得除了傑洛特還有哪個獵魔人白髮如雪,追問,「大約有6尺2高,身形勻稱,背著兩把劍?」

酒保笑而不語,

「再來一杯!」

酒保搖頭沉默,沖他伸出了五根指頭。

羅伊忽而推開高腳凳,站起身,後背恰好阻擋保鏢們的視線。

左手五指在身前閃電般一掠而過。

淡青色光芒過後。

酒保眼神立馬變得獃滯,乖乖回答問題。

「那傢伙叫過利維亞的傑洛特,聽名字就知道和商人來自一個地兒,利維亞的商人僱傭他一起綁架了榮譽大使安茲……他們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反而編造出一個可笑又荒謬的理由,什麼安茲無緣無故被融化了。」

「綁架罪,甚至有人宣稱他們從已經被佔領的辛特拉而來,是尼弗迦德的間諜。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個不小的罪名!安茲作為瑪耶納的糧食供應商之一,養活了部分城外的難民,他失蹤了,城中物價必然上漲,讓人民的生活越發捉襟見肘!治安官怒不可遏,把他倆關進了地牢。」

「就在城北邊,那棟最高的塔樓下。」

「傑洛特啊傑洛特,這種時候盡給自己招惹是非,還找不找希里呢?」羅伊抿了口微甜的酒液,心頭吐槽,「堂堂一個獵魔人,為何要傻乎乎地讓士兵抓起來……不知道反抗嗎,把亞克席法印當成擺設?」

他看向酒保,「該怎麼辦才能進入地牢見到他們?」

酒保頓了頓,眼神開始變得鮮活放光,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扇扇大門為錢開。」

……

一把散發出焦臭氣味兒的火把插在坑坑窪窪的岩壁上的鐵支架里。

兩道影子被火把的光芒投射到髒兮兮的地板上。

白髮獵魔人眼皮動了動,從漫長的冥想中清醒,肉體之痛稍微緩解,他擦了擦濕漉漉的臉頰,看了看四周。

對面的鐵格柵里躺著兩個蓬頭垢面的囚犯,正一下一下富有節奏地打著呼嚕。

而傑洛特身邊睡著一個披著血跡、鞭痕、破爛絲綢長袍肉|球似的東西,實際上,那是個曾經富態的、滿臉和善微笑的商人,可惜進入監獄不過一周,他已經被折磨的快要崩潰

「尤爾加,還好嗎?」堅韌溫暖的手掌拍了拍商人的後背,對方「唔」了一聲後醒來。

「嘶!背疼得慌……傑洛特,我們還在地牢里嗎?」他沾滿污泥的手擦了擦眼睛,似乎認為眼前的黑暗、陰冷、潮濕,都只是幻覺。

「如果沒人來營救,我們大概會被關到變成骨頭,或者在此之前就被綁上絞刑架。」獵魔人聲音仍然淡定。

「該死的!」尤爾加支撐起身體,將背靠上濕冷的牆壁,濕噠噠的胖臉,小小的圓眼裡露出一絲懊惱,「抱歉!傑洛特,我害了你。你救了我的命,我非但沒有給到你要求的報酬,反而牽連了你,把你拉進這一趟渾水!」

「我們根本交不出安茲!我們有生之年都無法離開這個監牢了!」他捂著浮腫蒼白的臉頰抽噎了一聲,捧著頭,活像一頭哼哼叫的野豬。「我再也見不到克麗絲蒂黛……」

「她年輕貌美,還不到二十五歲,就要守活寡!不,也許她會帶著我的財產改嫁。」

「天哪!我的兩個孩子,奈德伯、蘇力克還小,要是多了個虐待他們的繼父該怎麼辦?」

傑洛特搖了搖頭,真不知道這位商人有什麼訣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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