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改變 第八章 埃蘭的消息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1150年左右,法師們覬覦獅鷲派所儲藏的珍貴魔法知識,在一個冬天的夜晚發動了可怕的襲擊。」

「鋪天蓋地的雪從飛龍山上滾落,瞬間掩埋整個凱爾塞壬。除了在城堡外夜觀星象的埃蘭大宗師,所有獅鷲派先驅都被壓在雪地以下。無人生還。」

「而埃蘭閣下將所有同胞埋葬之後,就遠走他鄉。」

「凱爾達呢?」

「我的老師因為一本魂器《影之書》,死而復生,延續了一百多年的生命,直到不久前,他發現《影之書》囚禁了所有死於雪崩的前輩靈魂,所以選擇玉石俱焚,將其毀滅,凱爾達老師和前輩們從這個世上解脫。」憶及這傷心的往事,柯恩還是難免表情悲痛,眼眶泛紅。

「這麼說這場大雪崩發生之時,我仍然被囚禁在地底下。」傑隆垂著頭,臉色有些難以置信,「所以我1155年脫困之後,回到家中,只看到一片雪地廢墟。」

「可我當時搜遍了整個凱爾塞壬,並沒有找到凱爾達啊?我甚至在那邊待了兩年,始終無人歸來,才心灰意冷地離開。」

「老師復活之後,在學校閉關研究了幾年的《影之書》,」柯恩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臉上帶著命運弄人的唏噓,「然後從1154年開始,又在外連續遊歷了數載,滿世界尋找埃蘭閣下的蹤跡,期間未曾歸家。」

「我和凱爾達完美地錯開了,與這個世上僅剩的戰友擦身而過?」傑隆仰頭望天,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苦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麼懲罰我?」

在場眾人均是為之心顫。

如此連續慘烈打擊,無怪乎他會崩潰。

橋洞下有了一段難熬的沉默,大家都沒說話,任由傑隆整理情緒。

過了一會兒,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橋洞下燃起了一堆篝火,溫暖的火光照出圍繞著篝火堆的,明暗變幻的幾張臉。

「然後呢,傑隆閣下,離開凱爾塞壬,到如今這一百多年間,你又是怎麼度過的?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唔……」傑隆·莫呂狼吞虎咽地吃起麵包,眼眶泛紅,那誇張的神態,就是餓了許多天的饑民,「凱爾塞壬和埃蘭老師一直都是我的精神支柱。」

女術士不禁摟緊了身邊的獵魔人。

「我被關在地底下的三十多年間,就是它們支撐著我,使我在枯燥的讓人發瘋的環境里堅持了下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脫困以後趕緊回家,可它突然不在了,我、咳咳!」

光頭大漢遞給他一瓶東之東,

他潤了潤喉,

「整個世界就像崩塌了一般。我腦子裡只剩唯一念頭——學校不在了,但埃蘭老師還活著,所以我要找到他!」

……

「事實上……在我從監獄裡脫困的前幾個月……」傑隆深吸一口氣,「我隱約感知到過埃蘭老師……」

「什麼?!」柯恩大吼,驀地站起身體,嗓音高的嚇人,「你怎麼做到的?被關在地底下,如何與他交流?」

「不算是交流,確切地說是他單方面地向我傳遞信息……我之前告訴過你們,那暗無天日三十多年,我除了覓食和鍛煉身體,每天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冥想中度過。」

羅伊頷首,無怪乎這傢伙冥想能達到Lv8的驚人水準。

「而那一天,我在冥想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種異樣……」

「我聽到了一種遙遠而熟悉的聲音,銘刻在我靈魂深處,伴我長大……我集中精神分辨……原來那是埃蘭老師的呼喚。」傑隆黑漆漆的臉上浮現一抹血色,「他曾經告訴我,當冥想達到最高造詣的時候,就能蛻下塵世的軀殼——試著觸碰自己的內心,像打開一扇門那樣,讓精神和靈魂獲得自由,在冥想視界中向外探索,尋找熟悉的足跡。」

眾人略微俯身,更加聚精會神地聆聽這玄妙的描述。

「我是他的學生,失蹤了那麼多年,他肯定一直在尋找我。」

「而他終於找到了我……」

「我在冥想中看到了他,一切都霧濛濛的,我控制著精神,朝他漂浮而去。他的身體出現了無數個層層疊疊影子……」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卻又像個傀儡般的獃滯、渾渾噩噩……」傑隆放下了空蕩蕩的酒瓶,額間浮現深深皺紋,「埃蘭老師好像身不由己,受到某種東西的控制和洗腦……他當時極為艱難才暫時獲取自由。」

傑隆的聲音就像一隻飢餓的老鼠在啃噬柯恩的心靈,他忍不住脫口而出,「誰控制得了埃蘭閣下?」

「我不清楚。埃蘭老師從頭到尾只向我傳達了一句話——」傑隆·莫呂聲音一頓,眾人的心臟彷彿也被擰了一下,

「不要尋找!」

「不要尋找!」

傑隆的呼喊聲嘶力竭,響徹夜空,篝火被他的呼吸吹得劇烈跳動。

眾人不禁心頭一顫。

「他的精神後面,出現了龐大而漆黑的湖泊……讓我感到壓迫和恐懼,我想這是他的強烈警告。」

「但他沒有任何具體的描述,甚至沒有了解我艱難的處境,沒再和我聊上幾句。他又消失了。我感覺,他是被某種力量給強行拉走了!」

「我後來又反覆嘗試冥想,等待他主動聯繫我……可一百多年間,再也沒有過。」

羅伊揉了揉臉頰。

他突然感覺事情有點大條起來。

堂堂獅鷲派的創始人,世上最強的幾位獵魔人之一,居然陷入某種身不由己的可怕境地。

是誰控制了埃蘭?

以羅伊對整個世界的了解,一個懷疑對象立馬湧上心頭,可直覺卻又讓他不那麼確定。

光頭大漢若有所思,想起了與蛇派糾纏一個多世紀的宿敵,那群在戰爭前夜出沒,翱翔天際,散播不幸的幽魂騎士,曾經多次擄走過蛇派學徒,把他們轉化為同類。

埃蘭大師受到某種控制,是否與它們有關?

柯恩嗓音無比乾澀地問,

「可大宗師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讓我們不要去找他嗎?」

「我當時是這麼理解的,可我已經一無所有,我怎麼甘心放棄?」傑隆接著說,「離開凱爾塞壬後,我就把整個北方找了個遍……甚至還有南邊距離較近的幾個行省。可一無所獲,他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埃蘭老師,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傑隆語氣低沉,「那以後,似乎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

「我失去了所有的目標和動力。我回到鮑克蘭,守在最後拯救我的那個人,我的母親墳墓邊。」

「像個流浪漢,乞丐一樣,為她守墓。」

「往後一百年,你從沒回凱爾塞壬看過?」

「我不敢。」

眾人默然。

傑隆續道,「偶爾我痛不欲生,重新跑回鶴山……像個瘋子和野人一樣到處亂竄,什麼都不管。」

羅伊頷首,這終於和格里姆騎士撞見野人的描述對上了。

「那時我會想,如果我提前個十年脫困,整個世界,我切身相關的那些人的命運,也許會完全不同……」

他閉上眼睛,

「或者,我應該和戰友們一起死在那場大雪崩里!」

「夥計,別這麼說,當時你一個人,力量有限。」坐在他身邊的柯恩,伸手摁了摁他的肩膀,安慰道,「但你現在不再是孤身一人,獅鷲派還有我,還有你,我們應該互相扶持,查清楚埃蘭閣下的下落!」

傑隆靛青色的目光掃過幾人的面龐,忽而搖頭,

「知道我為什麼把一切都告訴幾位嗎?我就是想讓你們知難而退!」

「你們屬於什麼組織,有什麼目的,我不感興趣。」

「我一百年沒有摸過武器,過得像個流浪漢……我早已放棄了獅鷲派的信條,遺忘掉獵魔人之道。」傑隆雙手環住後腦勺,重新躺在了草席上,神情又變回了死氣沉沉。「我只願安安靜靜地躺下去……請把這個地方留給我,讓我獨自腐爛。」

「最後,感謝你們送來的食物,感謝你們聽完我的牢騷。」

……

眾人交換了個眼神。

「傑隆閣下,何必說這種違心的話,」光頭大漢插嘴道,「如果你放棄了獵魔人的身份,那麼把你胸口的獅鷲派吊墜送給柯恩如何?」

「反正你拿它也沒有用……不如把它交給一個懷揣理想,熱誠的年輕後輩。就當你為獅鷲派做出最後的貢獻。」

柯恩嘴唇動了一下,面露不忍。

羅伊用眼神制止了他。

「哪怕行將就木的絕症患者,也有權利緬懷過去,這枚吊墜,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羈絆。」傑隆烏黑的臉頰肌肉發顫,「你們連我最後這點權利也要剝奪嗎?」

「閣下,你該學會坦誠,既然你對獅鷲派還留有一定的念想……何不再勇敢一回?」雷索說,「如果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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