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多夫區。
一棟豪華別墅。
高文·薩姆沙站在窗檯前凝望。
紫黑色天空被銀蛇撕裂,轟隆隆的雷聲不時炸響,濃稠如油的雨水洗刷了窗欞上的灰塵,卻洗不去他心頭的陰霾。
「吉吉閣下偽裝成沙佩勒滿一年了吧,有沒有產生過某些方面的困擾——複製者的深沉和黑暗的思緒,從腦子裡不停往外鑽。」
「不由自主就會看到一些特別的畫面……」高文語氣變得低沉,「比如拿著手術刀站在一位被剝掉皮膚的可憐蟲身前……進行更加殘暴、血腥、惡毒的,令人髮指的犯罪?!」
「換成從前,我會反胃、並且打心底里憎恨、唾棄這些罪行。」
「可現在……」高文的聲音里隱隱透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戰慄,肩膀微微顫抖,「當我看到鮮紅的血液湧出破損的皮膚,就像喝多了東之東一樣興奮、和陶醉。」
「這個變態的心理已經深刻影響到本我!你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
「夥計,我完全理解你的困擾……」一身精緻的黑色緊身衣的沙佩勒走到他身後,摁住他的肩膀,「二十年前,當我在你這個歲數,也曾經無數次迷茫、困惑。」
金屬色的眼眸反射回憶的光芒,
「缺乏年長同類的指導,我只能獨自且艱難地摸索……」
「因為濫用天賦,頻繁地更換複製對象,提取了很多雜亂無章的記憶,我的腦子被搞成一團漿糊……我患上了抑鬱症和嚴重精神分裂症。」
「精力無法集中,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眼前老是閃過各種毫無邏輯關係,滑稽、血腥,甚至可怕的幻想。」
「繼續下去,我肯定會走上許多前輩的老路——理智崩潰,自我了斷。」
名為沙佩勒,實為變形怪的吉吉話鋒一轉,臉上閃過一絲慶幸,
「直到後來,我偶然看到了永恆之火的教義——永不熄滅的火焰、生存的象徵、黑暗中的道路,還有最重要的希望。」
吉吉動情地說,
「我才幡然醒悟,我想要一種強烈的希望——如同迷霧中的燈塔,散發出炙熱的光芒,洞穿陰霾。」
「所有紛亂的思緒,蒙蔽我們感情和理智的迷霧,在光芒之下都會雪花般融化。」
「當你看不到希望,沒有指引方向的坐標,前路一片昏聵,才會在他人的思維迷宮中,逐漸喪失自我。」
「高文,我不是讓你信奉永恆之火……」吉吉微笑著鼓勵道,「你應該認真考慮,尋找自己的理想,和希望。你現在身份不同以往,不再需要逃避永恆之火的追捕。應該靜下心確立一個希望。」
「如果沒有,就現在建立一個。」
高文陷入沉思。
實際上,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他一直東躲西藏,壓根沒有時間考慮什麼理想,目標。
替代收藏家之後忙碌著獵魔人聯盟的事務,管理手下的產業,更沒有時間整理。
但現在他開始認真考慮——
……
「吉吉閣下,你是認真的嗎?」
兩隻變形怪身後不遠,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的蘭伯特不解道,
「變形怪受到永恆之火啟迪?」
「是不是像一個諷刺的童話故事?」吉吉轉過頭,看了眼對著一盤點心大快朵頤的蘭伯特和艾登,自嘲地說,「一個被永恆之火追捕幾十年的變形怪,到頭來卻從永恆之火的教義得到了慰藉和解脫。」
「但這也許就是神明的旨意,命運的安排!」
「我之後就遇到了死去的治安官,將其取而代之。」
「開始更好地實踐,我的目標,我的理想。」
「那麼,閣下,您的理想究竟是啥?」蘭伯特一口吞下一枚加了肉桂粉的南瓜派,被它獨特的甜味所驚艷,點頭「嗯」了一聲。
「兩位大師,我們默契合作有四個多月……我以為你們能察覺我的一些想法……」吉吉遺憾地搖頭,義正言辭地說,「既然我頂替了永恆之火的治安官,並且還從它的教義里領會到人生至理。」
「那麼,我畢生餘下的歲月,都將奉獻給永恆之火——」
「呃……」蘭伯特被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
吉吉恍若未覺盯著自己年輕的同類說,「我會矯正永恆之火過去的錯誤——無端打壓古老種族,狹隘地排斥其他教義,偏激地因為一點小罪就施以嚴苛酷刑。」
「我會讓永恆之火——至少這座諾維格瑞的總部,變得如同它的宗旨所說——指引眾生穿越黑暗,走向進步,迎來更好的明天。」
「首先就從排除不穩定因素,打擊人販子開始!所以我才與諸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聯手。」
「吉吉閣下,變形怪都是這麼悲天憫人嗎?不得不說,你的想法令人欽佩……」艾登沖他頷首,由衷地說,「但做的太過火了,行事風格與以前截然不同,不怕被大主教發現……」
「或者被市議會的異見者針對?」
吉吉自信地說,「大主教閣下胸懷寬廣……理想遠大,所有精力都放在傳教上面,他專註於踏足新的國度,帶去火焰的種子。」
「只要我的名聲不是太差,惹得天怒人怨,大主教沒功夫過問。」
「至於那些異見者,只要高文閣下,以及屠夫和乞丐王堅定地站在我這邊,就不足為懼。」
「那就好。」蘭伯特沉吟道,「再過一段時間,到年底高文之家擴張的時候,還請閣下出面協調。」
「如你所願。」治安官頷首,「獵魔人和永恆之火的聯繫也該有所加深。」
他沉吟道,「繼續打擊人販子,再讓你們的丹德里恩大師多編幾齣戲劇,等獵魔人的名聲再改善一些,我將代表永恆之火聘請大師擔任劍術指導。」
……
「其他幾位大師在忙啥?」高文端了一杯茶水在獵魔人對面坐下,聽了前輩一席話,他總算感覺心裡好受了些,眉頭舒展開來。「這段時間都是二位前來聯絡,好久沒見到雷索大師。」
「還是老樣子……」蘭伯特右腿翹上左腿,弔兒郎當地扣了扣耳朵,「那個光頭忙著調|教學生鍊金術。」
「別的大師呢?」
「奧克斯兄弟教種地和狩獵……順便建立植物園。」艾登啜了口熱茶,補充道,
「維瑟米爾大師兼職鐵匠,培養學徒。」
「傑洛特、艾斯卡爾調|教那幾個狼崽子劍術……」蘭伯特接過話題,不滿了哼了一聲。
這兩個傢伙嘴上說什麼反對培養學徒,結果訓練孤兒院的孩子的時候,就數他們最熱心。
而卡爾面對昔日小夥伴,展現出碾壓般的實力。不斷刺|激蒙蒂那四個小傢伙,使得他們每天像打了雞血一樣苦練。
下一次試煉估計要不了一年。
當然還得根據女術士改良的進度。
「貓鷲帶著自家學徒外出磨鍊。」
說是磨鍊,實際僅僅是到諾城郊外的荒野尋找水鬼、狼、野狗之類的弱小對手實戰訓練。
「凱亞恩繼續當他的老師,教授北方通用文字。」
「諸位果真見識不凡,如此細緻的教育方式……給我的感覺,有了一絲大學的雛形。也幸虧獵魔人夠多……」
吉吉不無感慨地說,「換成別的孤兒院,頂破天把所有孩子聚成一堆兒,上午教兩個小時。」
「剩下的時間,任他們自己瞎折騰,浪費精力精力。」
「對了,那位麗塔·尼德閣下了?」吉吉問,不得不說見到那位驚為天人的女術士後,他才下定決心加入獵魔人與變形怪聯盟。
「術士當然是在研究魔法……」蘭伯特嬉笑著,調侃道,「只是心情不大好。就像就像一個深閨怨婦——新婚蜜月期間,男人非要外出工作,因而滿腔怨憤。」
「她男人又是哪位閣下?為何丟下美貌的妻子?」高文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一揚,既欽佩又好奇地說。
「除了偉大的先知和外交官羅伊,還有誰……你問他去哪兒了,這個不守傳統的傢伙,『下地獄』去了……」
——
七月的瑞達尼亞境內,荒野之中已經覆蓋濃郁的綠意。
然而再往北,氣候越發嚴寒。
跨過普拉克希達的海灣,抵達柯維爾和更北邊的波維斯。
這座國家一年四季大部分時候都籠罩寒霜,且土地貧瘠,莊稼很難有好的收成。
而靠近地面的區域,越往上分享到的地表輻射熱越少,空氣越冷。
在大陸最北邊,巨龍山腳下,波維斯的領地,白雪皚皚的山巔不停送來寒冷的氣流,上方的溫度,能低到零下十度。
此刻,距離地面上百米的高空中,「享受」冷風的獵魔人縮了縮脖子,使勁拽住歌爾芬的鬃毛,往下俯瞰。
綿延無盡的沙灘,海浪拍打礁石,沖刷沙灘,海水反射出淺金色的陽光,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