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全知的她 第六章 全知的她

貧窮的村莊,沒禮貌的鄉巴佬,與人跡罕至的沼澤,是大多數泰莫利亞人對威倫的唯一印象。

而現在,獵魔人們正位於這片威倫的沼澤之中。

「任何人,只要敢打我學生的主意,我發誓,一定要讓它付出慘痛的代價!」清晰的咆哮猶在沼澤地上空回蕩,貓鷲閣下正牽著男孩卡爾的手,走在隊伍中央,和同伴一起追蹤空氣中殘留的血液,那隻耳朵的主人。

雷索在最前方用毒蛇銀劍探路,奧克斯兄弟在後面警惕地左右環顧。

迷霧籠罩的沼澤地向來不是什麼和平之所,食屍魔、水鬼、沼澤巫婆、和其他食腐生物在此覓食,外來的旅行者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怪物的糞便。

此外,他們還得提防突然下陷的地面,無處不在的,比怪物更可怕的吞噬人命的粘稠淤泥。

羅伊在隊伍末尾殿後,每一腳踏出,飛獅怪脛甲都會輕輕陷入濕潤綿軟的黑泥地,這稍稍影響了他的行動能力。

他看了看天空,天色徹底亮了起來。

朝陽初露,氣溫上升,水汽開始蒸騰,為危機四伏的沼澤蒙上一層輕柔的薄紗。

獵魔人的視野只能到二十米遠近,目之所及,漆黑的泥地上鋪滿雜草,遍布渾濁的水窪,水窪中零散地分布著幾棵歪脖子樹,他們偶爾還可以看見沼澤里腐爛得面目全非的幾具動物屍體。

屍體里傳出「呱呱」的怪叫,然後鑽出幾隻毛色油亮的烏鴉,振翅掠過半空。

微風輕拂。

渾濁的沼澤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紋,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開水面。

「老師,俺……俺害怕……」卡爾小臉慘白,目光閃爍著,緊緊地貼住弗利厄斯的強壯的胳膊。

「小猴子,我之前怎麼跟你講的?」弗利厄斯使勁握了握男孩的手,目光射向沼澤深處,「沼澤里的怪物有個共同的特徵,它們最喜歡膽小鬼的血液和心臟,你越是害怕,死的就會越快。」

卡爾身體抖了抖,梗著脖子、漲紅著臉,「俺……俺不怕了……」

「明白就好!」弗利厄斯冷冷一笑,「不過你也放心,誰敢動你,我的劍都不會讓它舒服!」

「夥計們!那是什麼?」

最前方的雷索突然叫住了眾人,指著不遠處,一根漂浮在沼澤水面的爬滿苔蘚的腐木。

眾人目光都轉了過去。

這根木頭從大體上看並不出奇,然而仔細觀察,樹榦頂部的凹坑裡,竟然詭異地生長著一個渦狀的,像是菌類植物的東西。

「耳朵?」

「沒錯,就是人類的耳朵,時間很久都發霉腐爛了。」

獵魔人沉默了下來,他們隱隱覺得這種奇怪的布置,有某些特殊的含義。

「威倫沼澤里的耳朵……呢喃婆嗎?」羅伊揉著眉心思忖道。

「你在嘀咕什麼,小鬼?」

「我想到了威倫沼澤地里流傳的一個故事。」

「又是從哪本書里看到的,還是你的『感覺』?說來聽聽。」

「那是關於威倫當地幾個古老的存在……」羅伊剛開了個頭,陳述便被迫終止。

眾人眼前的迷霧和瘴氣里,突然傳出悠揚的歌聲,詭異的聲調,含義不明的歌詞。

眾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紛紛豎起耳朵,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三姐妹,手牽手,穿梭海陸,嚇破人膽,如此前進:三次你,三次我,又三次,總共九……」

一座簡陋的茅草屋,兩塊整齊栽種著洋根芹和蒲菜的農田前。

一個中年男人正地忘情地哼唱,儘管五音不全聽得眾人直皺眉,但膽量和嗓子又異常地大。

他大概四十歲的樣子,滿臉生活摧殘留下的深深溝壑,一身亞麻布衣,打扮和普通的鄉下農夫沒什麼兩樣,但他好像受傷了,右側臉正裹著潔白的繃帶,繃帶上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唱的太過投入,幾乎渾然忘我,一邊唱,一邊用水瓢往農田裡澆灌著一種金黃色的液體,完全沒注意到偷偷來到身邊的獵魔人。

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嚇了一大跳,手腕一抖水瓢里透明的油狀液體不小心撒到地面,頓時表情扭曲,露出心疼之色。

「你們是誰?走路像老鼠一樣,專門過來嚇我嗎?」男人惡聲惡語地吼道,明顯不太歡迎他們。

「抱歉老兄,我們是偶然路過此地的獵魔人,有些問題請教你。」弗利厄斯越過眾人擠到前面,這才發現,對面的男人不僅右半邊臉包著繃帶,左邊臉側的耳朵也沒了,他還少了一半的頭髮,好似大面積斑禿,露出半個光溜溜的腦袋,另一半留著濃密的褐發。

他的眉毛也被剃掉,一條左腿被桌子腿一樣的木製品替換,整個人看上去滑稽又古怪。

四名獵魔人注意力鎖定住陌生的男人,而羅伊關注著兩畝農田,農田裡的莊稼長得茂盛至極,這註定是個豐收的年頭。他又掃了一眼男人腳邊的水桶,裡面金黃色的液體散發著橡木的清香。這絕不是普通的肥料,倒類似於橡樹果實壓榨而成的油。

「你們說啥?」男人沖著獵魔人大叫,「我聽不清你們說話!」

這傢伙被割掉了耳朵,聽力大概也受到了影響。

弗利厄斯無奈貼到男人耳側重複了一遍。

男人聽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獵魔人,我搞不懂你們為啥來這種鄉下小地方,我沒有委託給你們,也沒錢付報酬!」他指了指西邊,近乎於驅趕,「去駝背沼澤和下瓦倫,碰碰運氣!」

「那我就直說了吧!」弗利厄斯再沒有耐心跟農民耗下去,從身後腰帶掏出一把鑲嵌寶石的精緻匕首,展示了出來。

「這東西,你認識嗎?」

農民看清獵魔人手中的武器,面色豁然大變,瞪著眼睛,張大嘴露出滿口爛牙,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們,竟然敢,褻瀆……褻瀆……」

「褻瀆你個鬼啊!」弗利厄斯猛地將一隻帶血的耳朵塞進了男人的嘴巴,把他剩下的話堵回了肚皮,然後提著他胸前的衣服,將他架得單腳離地而起,

「王八蛋,不想吃苦就別給我耍花招,老老實實回答我,這片沼澤里究竟有什麼東西,把你變成這副鬼樣,還敢蠱惑我的徒弟。」

弗利厄斯眼神像刀一樣鋒利,彷彿要在男人身上戳出幾個窟窿。

男人聞言雙眸翻白,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害怕得渾身發抖。

「夥計,你把他嘴給堵上了,讓他怎麼回答,用屁股嗎?」羅伊取掉農民嘴巴里的耳朵。

後者喘了口氣,這才惡狠狠地威脅道,「蠢貨!你們擅自移動了聖器,必將受到神明的懲罰。」

「有沒有搞錯,還敢威脅我?」弗利厄斯不輕不重地拍了農民臉頰一巴掌,留下個鮮紅的印記,「信不信我先讓你生不如死?」說著,弗利厄斯已然手指靈動地畫了半個法印。

但羅伊拽住了他的胳膊。

「別,別用亞克席法印。」

「給我個理由。」弗利厄斯很詫異。

「羅伊說的沒錯,」奧克斯符和道,「不久前我們剛剛得到一個教訓,不要隨便對某個神明的信徒使用亞克席,否則後果很嚴重。」

他指的是維吉瑪中那個獅面蜘蛛的乞丐信徒。

「我們先進房子搜一搜……你看好他,貓鷲……」

雷索,奧克斯兄弟和羅伊相繼湧入那間簡陋的茅草屋。而弗利厄斯往農民嘴裡塞了團布巾,堵住了他的咒罵。

「你往他嘴裡塞了啥,老師?」

「小猴子,獵魔人首先要學會控制住旺盛的好奇心。好吧……這次就破例告訴你……那是你前天尿床換下的小褲……」

「唔……唔……」被鉗制雙手的農民聞言猛地載倒在地,像死魚似的一抽一抽。

……

農民的茅草屋很簡陋,比大部分貧民更甚,除了地鋪和一些破舊的生活器具,最引人注目的是斑駁的木牆上懸掛的一副巨大的油畫——

「偏遠貧窮的威倫沼澤,破舊狹窄小木屋裡,怎麼會有如此精美的油畫?」光頭大漢站在油畫前面露詫異。

這副油畫不知誕生了多少年頭,但裝裱得很好,保存完善,金色的邊框上花紋細膩流暢,紙面手感平整,不見一絲劃痕和顆粒垃圾,明顯經常打理。

而油畫的內容,那是三位栩栩如生的美人,她們披著黑色的輕紗,露出雪白的肌膚,和姣好的身材。

三位女士光著腳尖,肩頭貼著肩頭,坐成一堆,渾身散發著一種空靈優雅的氣質,彷彿正在山野間小憩的精靈,等休息完,她們就會扭動腰肢,款款地從油畫中走出來。

毫無疑問,這幅畫令人見之忘俗。

奧克斯兄弟也走到油畫下,不知不覺看得入了神。

只有羅伊,掃了一眼油畫,確認是個普通物品,就自顧自地搜索床鋪,搜出了一本泛黃輕薄的書——《全知的她》。

「據說威倫原本有四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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