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白果園慘案 第十三章 閣樓中的惡靈塵

阿瑪維特堡壘的夜晚寒氣頗重,伊格納修虛胖的身體裹著厚厚的棉絨外套,雙手握著一個牛皮熱水袋,仍然不停地縮著脖子、發抖。

他連續往壁爐中丟了好幾根木柴,黃澄澄的火焰升騰,爐火變得更盛,這才感覺周身暖和起來。

「我也不瞞兩位大師,從我的祖先詹妮弗和萊昂那一代起,就立下了家規,阿瑪維特城堡由女性掌管。」伊格納修看向對面沙發上的兩名獵魔人,現在整個頂層卧室只有他們三人。

「時間已經過去了上百年,具體原因不可考。但我小時候曾經聽母親說過……立下這條家規,是為了紀念詹妮弗·維理雷斯在家族創建中做出的卓越貢獻。」

羅伊沉吟了片刻,這規矩怪怪的,但要說哪裡有問題,又說不上來。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後腦勺,向伊格納修示意,「那麼維理雷斯家族,另外的兩支成員身上是否存在烙印……胎記?」

「兩位應該猜到了,」爵士回答得很果斷,「他們沒有。在我五六歲時,城堡里還住著小部分旁系,我出於好奇檢查過他們,十幾個人,全身上下不存在任何胎記,我確定。」

「瑪麗也跟我提過,胎記我們這一支獨有,」伊格納修望著天花板,臉上浮現出一絲驕傲,「是一種恩賜,幸運的胎記。」

幸運的胎記?

這答案實在出乎獵魔人的預料。

他們認為的惡毒詛咒,在伊格納修長輩嘴裡卻是一種恩賜?

實在諷刺至極。

「兩位,你們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爵士心頭一緊,「這個胎記有問題?對,你們之前好像提過?」

「很抱歉,爵士,我和雷索的意見與你正好相反,這種胎記絕不是什麼美好的象徵……」

獵魔人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爵士聽完,浮腫的臉頰一顫,聲音發抖地說,

「按照兩位說法……我的……我的祖先被某個法力強大的術士詛咒,身上才會出現這個胎記……胎記還隨著血脈遺傳給了後代?最終目的是……讓我們家族滅……滅絕?」

「不然呢……」羅伊反問,「你能如何解釋,除了你們這一支,旁邊兩支身上都不存在胎記,人丁興旺得多?」

伊格納修微微失神,他無法想像自己從懂事起就被父母不停灌輸的話,竟然有著完全相反的真相。

自己引以為豪的胎記,真是一個巫師用來傷害凡人的詛咒?

「這怎麼可能,瑪麗為何要哄騙我?」

伊格納修癱坐在沙發上,猶自不信。

「你從來沒懷疑過嗎?爵士。」羅伊目光直透人心,「維理雷斯家譜上記載得清清楚楚,你所在的這一支到了晚年都沒有好下場?你就沒質疑過這個不靠譜的說法——幸運胎記?它又給了你什麼幸運?」

「我看是厄運才對!」

伊格納修仔細思考,他這一生,貌似還真沒撞過大運,反而——身邊親人一個接一個死去,他因此自甘墮落,日夜酗酒、徹底毀掉了身體的健康。

連後代也無法延續。

「兩位大師,」伊格納修搖頭,面容苦澀,「我是白果園的男爵,一位貴族,但同樣是個凡人……從未接觸過術士、巫術……根本無法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你們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也糊塗。爵士,家族兩代旁系成員全部離開城堡,說不定發現了一些蹊蹺。」

「是嗎,可他們為什麼不警告我?」

「我怎麼清楚?得問你的父母。」

可瑪麗和約翰已經去逝,卧室中有了片刻的冷寂。

「這胎記……果真……果真是詛咒?」伊格納修滿臉懇求,「又該如何破除?求兩位救我?」

「我從未見過效力如此強大的詛咒,」光頭大漢遺憾地說,「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找到最初的下咒者。」

「大師……」伊格納修的聲音突然繃緊,「距離我的第一代祖先已經過去了一百年,下咒的人還活著?」

「不要以常識來揣度施法者,百歲以上的術士多得是……」雷索手指規律地敲擊桌面,「爵士,如今這位幕後黑手也許正在某處監視你家族的動靜。」

「你們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圖紙物歸原主,我也誠懇地向寇格林姆大師磕頭謝罪。希望兩位信守承諾,儘快幫我找出這個幕後真兇。」

「如果你肯合作,我們會儘力幫你。」羅伊頓了頓,「帶我們檢查檢查城堡上層的房間。您去世的親人們曾經住裡面,對吧?」

爵士猶豫了片刻,頷首道,「希望兩位動作輕柔一點,不要破壞我親人的遺物。」

……

深夜,阿瑪維特城堡里僕人們都進入了夢鄉,原本負責照料伊格納修的僕人也被他打發掉,現在整座城堡僅最底層有士兵在值夜。

這樣的安靜正合伊格納修的心意,他提上一盞煤油燈帶著兩名獵魔人離開了卧室。走廊的光線昏暗,除了每間卧室門外掛著的一盞油燈將附近狹窄的一片區域照亮,大部分地方都很暗。

油燈的光將三人的影子投射到牆面上,看上去異常的巨大、猙獰。

窗外隱約有蟲鳴傳進來,伴隨一連串「嗒、嗒、嗒」的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還有一股涼風徘徊著,從走廊的一頭吹到另一頭,發出一陣陣詭異的嗚咽,彷彿女人的啜泣。

伊格納修在一扇門外駐步,「這是瑪麗·維理雷斯的房間。」

獵魔人頷首,離爵士卧室最近的另一間房屬於他的母親。

「嘎吱——」

「這間房自從兩年前瑪麗去世後,再沒人住過,但每周會有僕人來打掃。」伊格納修神色惆悵又有些懷念,「大師務必小心,不要碰壞任何東西。」

房間意外的乾淨簡潔,沒有多餘的裝飾,柔軟的大床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副醒目的瑪麗·維理雷斯半身像。

畫像上的瑪麗夫人大概三十來歲,正是最成熟美艷的年紀。一頭茂密的褐色秀髮扎在腦後,臉型微微狹長,下巴有點尖,眉毛淡而長。

黑色的眼睛大而有神,右耳垂掛著一枚巴掌大的花朵耳環。她的嘴唇微厚塗抹著艷麗的玫瑰紅唇膏,右側斜下方一粒美人痣平添了幾分風韻。

此刻她的表情沉著,下巴微微上揚,充滿自信。

最讓人驚艷地是她的穿著打扮絲毫不像一位端莊的貴族夫人,過於艷麗、奔放。

上半身是一件小巧的蕾絲背心,帶著明黃色的印花,襯托出優美的腰腹線條。下身是優雅的荷葉邊裙,一層疊一層,烙印著奪目而誇張的艷麗色彩,以及各種神秘的植物花紋。

她就像是一團充滿神秘的火焰,讓人移不開眼睛。

「吉普賽女郎……」這個形容詞自發地從羅伊腦海里蹦了出來,但他隨即失笑搖頭,「獵魔人世界根本不存在吉普賽這個民族。只是瑪麗·維理雷斯外貌實在是……」

「伊格納修爵士,恕我直言,瑪麗夫人的美貌讓人印象深刻。」

「當然……」伊格納修輕輕撫摸畫像的邊緣,眼中迷醉一閃而逝,「這是維理雷斯家族的優良血統,繼承自祖母的驚人美貌。毫不誇張地說,維理雷斯家族的女眷參加任何國家的選美都綽綽有餘。」

伊格納修繼續欣賞畫像,獵魔人則開始搜索房間,過了半小時,書架上零星的幾本書,衣櫃,梳妝台,床鋪上面的枕頭和被子,床下黑暗的區域,地板、牆面,甚至瑪麗夫人肖像後的區域,獵魔人都找了個遍,並不存在暗格。

「果然……」伊格納修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瑪麗對此一無所知。」

「安靜些,別說話。」雷索突然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有什麼發現?」

「風的聲音,」大漢豎起食指,指向上方。「天花板後面是空的?」

「沒錯,天花板後面有一層閣樓。」伊格納修坦然道,「每個房間都有。」

獵魔人頷首,「能檢查一下?」

「如您所願。」

……

很快,體重輕一些的羅伊靠著從雜物間搬來的梯子,爬上了十遲高的天花板,推開一扇活動門後,進入一間小巧的暗室。

暗室的角落有一張雙人木床,木床上的牆壁開了扇百葉窗,隱約有股冷空氣從外面飄進來。木床上還放著床禦寒的紅色棉被,上面滿爬滿灰塵。

「閣樓里有張床,難不成瑪麗·維理雷斯,偶爾還要爬上來睡一覺?」他靠了過去,地步被踩的吱吱作響,聽上去不那麼牢靠。「這是貴族的特別愛好?」

羅伊迅速將暗室搜查了一遍,然後在地板上某一處發現了一小堆可疑的塵埃。這不是普通的灰塵,帶著淡淡的人類骨灰味,一粒粒呈現出妖異的翠綠色。

獵魔人再熟悉不過。

羅伊心頭咯噔一跳,「瑪麗·維理雷斯卧室上面為什麼會出現一張床,以及惡靈塵?」

片刻後,羅伊重新下到卧室將結果告知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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