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士農工商

蘇頌躬著身,靜靜聽著。

所謂的『猶豫不決』,是不是包括他?

趙煦沒有理會什麼食不言,邊吃邊說道:「朕再三強調,對外,朝廷是團結一致,一心變法的。任何時候,都需要展現朝廷的團結。對於大相公,要有足夠的敬意,大相公的尊嚴,就是朝廷的威嚴,這一點,不可動搖。」

「咨政院成立後,必然會出現諸多問題,在涉及大相公的問題上,不管什麼想法,該行禮的要行禮,言語之間,不能含沙射影,更不能捕風捉影,肆意抨擊,攻訐,構陷,污衊……這不止是大相公的臉面,朝廷的臉面,也是我大宋的臉面,是朕的臉面!」

「咨政院內,可以有爭議,可以封駁朝廷政策,可以彈劾朝臣,可以建言獻策,但不可以成為角斗場,相互謾罵,甚至群毆這樣的情況,決不能出現!要有規矩,有禮儀,體現我大宋禮儀之邦的風度!」

「咨政院,暫定是六十人,但要包含士農工商,不能一窩蜂的都是老學究,老官吏,要有年齡層,照顧所有階層……」

蘇頌一直默默聽著。

對於趙煦的話,他大致能理解,也能接受。只是,他能接受,其他人未必。

咨政院,如果是朝廷的大衙門,那就不應該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士農工商』,後三者,怕是有太多人接受不了。

章惇也在聽,神色平靜。

對於『咨政院』,他是抱有抵觸情緒的,之前與趙煦討論過多次,奈何趙煦堅持。

在他看來,『咨政院』可以有,但不應該是這個時候。現在應該排除所有阻力與干擾,全心全力的去變法,而不是平添障礙。

趙煦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這二位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可趙煦還是能夠察覺到一些,話頭一轉,道:「咨政院的事,得慢慢來,不可倉促而就,明年掛牌。先說說恩科的事。」

今年,是趙煦改元紹聖的元年,按照習慣,會有恩科,就在三天後。

章惇看著趙煦,道:「官家,大小主考都已經住進貢院,試卷在太學,三天後,臣等考慮,親自監考以及閱卷,以確保紹聖恩科的公平公正。」

趙煦對此到無不可,道:「可以。蘇相公,你也去。」

蘇頌躬身,道:「臣領旨。」

趙煦微笑,道:「這次的恩科,辯題就是『紹聖新政的得與失』,從中好好挑一挑,選一選,今科士子,挑選一半,放到江南西路,另一半,放到開封府與北方三路,不要主官,鍛煉鍛煉再說……」

章惇的道:「是。林希就要回來了,臣與他仔細商議一番。」

趙煦餘光瞥向蘇頌,這位老大人八風不動,不多言,沒什麼情緒展露。

趙煦心底轉念,倒也不想過於逼迫,道:「林相公的奏本,我看過了。他說呂惠卿等人避戰情緒很濃,一心求穩。」

章惇劍眉立起,道:「官家,呂惠卿等人想得太多了。作為邊關經略,想太多,不是好事情。」

趙煦點點頭,道:「林希的說法,做法朕贊同。開春之後,呂惠卿必須出兵,而且必須獲勝。熙河路那邊,折可適要對李夏施壓,迫使他們不得妄動。至於遼人,是時候給點壓力了。」

遼人扣下了王存,這令趙煦,章惇等人很生氣。

章惇劍眉越發凌厲,道:「遼人自顧不暇,還敢這麼放肆。臣的想法是,開春之後,可以試探著對幽雲十六州做些進攻姿態。」

蘇頌忍不住說話了,道:「官家,所謂的『三國伐宋』雖然圖俱聲勢,可吐蕃情況未明,遼國的國力依舊不是我大宋可以抗衡,臣建議,還是暫時曲宜一番。」

趙煦不意外蘇頌的想法,道:「朕不是要與遼國徹底開戰。遼國內憂比我們嚴重,反派勢力已經大到威脅他們的國祚。朕要做的,就是加速這個進程。除了支持遼國國內叛軍,也要在外部進行牽制。宋遼邊境,必須迫使遼國保持大軍駐紮,必要的時候,小規模打一打也行。」

眼見蘇頌又要說話,趙煦抬起手,道:「朕知道,會把握分寸,打不起來的。不止朕不想打,遼國也不想打。朕勉強可以打一打,遼國是勉強都勉強不起來。今年開春,遼國還是要繼續平叛。不說能不能成,即便撲滅了這一支,還有其他的,遼國紛紛擾擾,已然是末世之兆了。」

蘇頌不贊同趙煦『末世之兆』的判斷,那麼強大的遼國,怎麼可能就會末世了?

他沒有爭論這個,而是道:「官家,兵戈一事,萬須謹慎。我大宋正當推行新政的關鍵時刻,還需集中精力。」

蘇頌的話,其實就是擔心,遼國突然發難,大宋這邊精力都在變法,猝然之下,抽不出抵抗力量,那真的就是『末世之兆』了。

這種想法,在當前,是反對變法的有力借口。

在很多很多人認為中,大宋應該放棄所謂的變法,恢複『清平盛世』,當然,也應該休養生息,放棄兵戈。

趙煦隨意的點頭,道:「這件事,可以作為一個開始,在咨政院內部進行討論,而後拿出一個分析利弊的條陳來,供兵部,樞密院,政事堂來討論,朕也想看看。首先要明確,這樣的條陳,必須是可觀公正,擯除個人偏見。」

所謂的『個人偏見』,也就是黨爭產物,為反對而反對。

蘇頌側身,道:「是,臣明白。」

趙煦又看向章惇,道:「江南西路一事,不能放鬆。剿匪是剿匪,新政是新政。剿匪結束,趙似等人就要離開江南西路。江南西路的各項計畫,必須按時,足夠的完成,不能拖延。那些奏本,朕看過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朕的態度。」

對於江南西路的封境,整個大宋都炸開了鍋,這是前所未有的事,自然有無數人反對。

不說通政司,政事堂,哪怕再三過濾,到了趙煦的垂拱殿,依舊每天幾十本,沒完沒了。

「是,臣明白。」章惇躬身道。

趙煦又喝了口酒,道:「那咱們就說到這裡。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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