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升級

董錚沒有再理會,繼續燒著。

他表情有些漫無目的,心裡還在思索著種種對策。

他沒有去洪州府,知道去的那些人沒有好結果,他很慶幸,可也同樣的在考慮著退路。

朝廷來勢洶洶,分明要大動干戈。

「也不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準備是否能奏效?」董錚輕聲自語。

他沒有坐以待斃,一直在動用各種關係。但大勢所趨之下,他難以確定,是否還能像以前那樣保准。

袁州府坐落在宜春縣。

縣衙里,一個文吏走出來,哈了口寒氣,向著不遠處的茶樓走去。

他走進去,就有人上前,低聲道:「梅押司,早就在等著了。」

梅華應著,上了二樓包房。

包房裡,立即有三個大漢站起來,一臉激動的喊道:「哥哥。」

梅華三十多歲,面色滄桑,看著三人,抬手道:「三位兄弟深更半夜等我是?」

三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異常高大的漢子,抬手道:「哥哥,出事了。前幾天,我們劫的那家有人跑了,據說要去洪州府告狀。」

梅華臉色大變,道:「是什麼人,現在在哪裡,能攔得住嗎?」

其中一個人有些尷尬,沒說話。

還是那個大漢,道:「是一個小娘子,不知道現在到哪了,估計快到了。」

梅華臉上恢複鎮定,慢慢坐下來,下意識的拿起茶杯。

從短短几句話中,他就知道事情經過了。

前不久,宜春縣有村落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他們四個便合謀劫富濟貧。

梅華是策劃,三人執行,過程中,他們中有人不小心露了臉,被幾個人看見。

除了那個小娘子,其他人都被他們殺了滅口。

那小娘子,被其中一個兄弟看上,藏於山寨,卻沒想到,沒有看管好,讓人跑了。

所謂的『押司』,是一種『敬稱』,根本不是官,只不過是底層小吏。

即便是底層小吏,梅華也清楚,整個江南西路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那些當官的都惴惴不安,在準備著跑路,何況他這種底層小吏。

不說他經手的錢糧不幹凈,這種『劫富濟貧』的事,他與他的兄弟們就沒少做。

而且,不少人是知道,不過是心照不宣,沒有揭發。

但袁州府風雲突變,他還能安穩嗎?

那說話的大漢,見梅華不吭聲,情知不好,便大聲道:「哥哥不用擔心,我們佔了一個山頭,有吃有喝,哥哥跟我們走,就是我們大哥,絕不會慢待分毫!」

對於這樣的話,梅華一百個相信,只是,能安穩的做官,誰想落草為寇?

「再等等看。」梅華說道。

劫富濟貧,梅華不在現場,所以他暫時是安全的。

三人又對視一眼,另一個說道:「哥哥如果不信我們,我們還認識了幾位好漢,他們佔山占湖,連縣衙都拿他們沒辦法,實在不行,我們去投靠他們。」

梅華又喝了口茶,道:「沒到那種地步。」

他很鎮定,至少臉上是這樣。

袁州府還算平穩,宜春縣相對就更安靜了,那些紛紛擾擾,真假難辨的流言蜚語,並沒有真切的落到宜春縣。

明顯是領頭的大漢看著梅華,沉聲道:「哥哥,我得到消息,洪州府那邊,正在調兵遣將,明顯是要大動干戈,再走,我怕來不及了!」

縱然變法颶風還沒有襲來,可能雷聲轟鳴,任誰都不敢小覷。

梅華表情很沉默,好一陣子,才抬起頭,笑著道:「諸位兄弟不要著急,我來想想辦法,我在洪州府,還是有些關係的。」

三人倒是不信,畢竟是多年的兄弟。

梅華雖然被人稱為『押司』,實際上權力,影響十分的小,並不能疏通這樣的『劫掠殺人』的大案。

「我先回去了。」

梅華笑著站起來,拿起帽子就要走。

三人面面相覷,卻又不好阻攔。

梅華出來後,抬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摸著黑往回走。

剛回到家,家裡的婆娘就一邊和面一邊嘮叨道:「天天這麼晚回來,錢錢沒有,官官也沒有,半個月前,就聽你說要晉陞了,我跟你說,你要是養外宅就早點說,老娘趁著年輕,還能改嫁……」

梅華沒理會她,將打包回來的飯菜放下,就進了書房。

他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雙眼裡都是憂色。

之前,知縣告訴他,他會晉陞,從吏變成官,一旦邁入了『官』,那就是前程遠大。

可洪州府那邊,突然風雨大作,將一切都給打亂了。

剛才,那三兄弟的話,更讓梅華憂心。

若是洪州府那邊的巡撫衙門徹查,他終究難以脫身,別說前程了,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落草為寇,非不得已,他萬萬不想走那一步。

而洪州府,其實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案子。

那個倖存下來的女子,在洪州府控訴遭強盜搶劫,殺人,她被擄走侮辱。

這個案子,自然落到了巡檢司身上。

可巡檢司初建,手裡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對於宜春縣是鞭長莫及。只能將案件下發給宜春縣來調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宗澤等人,忙著對江南西路官場權力的重新架構,夯實,事情有方向,卻又千頭萬緒,忙的不可開交。

受害女等了一天,眼見無望,一咬牙,從故舊那借了一筆銀子,只身前往汴京,準備告御狀。

而此時的開封城,早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旋渦之中。

朝野對於江南西路進來發生的種種事情,產生了激烈的爭論,新事舊事全都被翻了出來,攻訐朝廷,攻訐章惇,攻訐『新黨』的奏本與聲音,充斥了開封城。

垂拱殿。

章惇,文彥博,蘇軾,來之邵四人站在趙煦身前,各有表情。

趙煦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常,聽著他們說話。

蘇軾抬著手,憤慨又沉色的道:「官家,這內監預政事,是千古大忌!那李彥,在江南西路橫行霸道,無人可制,早就惹的天怒人怨。臣請官家將其召回,發有司,嚴厲審訊!」

來之邵表情淡淡,道:「不說什麼天怒人怨是從哪來的,李彥身為內監與皇城司一同被不法刁民圍毆,蘇尚書怎麼隻字不提?再說,李彥是宮內黃門,發有司審訊,天威何存?蘇相公這些話,不妥吧?」

蘇軾直接轉過頭,怒聲道:「那些士紳為何圍毆他,來尚書心知肚明!李彥一個內監,不知本分,肆意妄為,不嚴懲,何以平息民怨,眾怒怎能消?」

來之邵看都不看他,依舊淡定的道:「民怨?我怎麼不知道有什麼民怨,倒是聽說不少百姓對楚家被抄,是拍手稱快,彈冠相慶。眾怒,蘇尚書指的是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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