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大赦不赦

李清臣即將拜相,來之邵與黃履都要表示尊重,對他的話,兩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大赦天下』,雖然有不赦之說,但不會限制那麼多,否則就失去了意義。

並且,這次大赦,不僅僅是趙煦御駕親征大勝西夏,也不是明年改元,更不是權哥出生,根本意義還是在於,趙煦與朝廷希望藉此緩和朝野的緊張關係,減少『新法』阻力。

來之邵故作思索的道:「這樣的話,大赦之人會大大的減少,尤其是涉及的官宦,幾乎要減半,這怕是與官家、朝廷的意願相悖,並且,文相公,王相公那邊未必答應。」

李清臣面色儼然,看向他道:「我看到刑部大赦的名單,包括了孟家,高家,還有一些宗室?」

來之邵神情微變,繼而就沉色道:「李尚書不同意?」

孟家,自然是孟皇后之家。

高家,是高太后的親族。宗室,指的是當年涉嫌謀算趙煦,搶奪皇位的燕王等人。

高家,孟家以及燕王等,在趙煦親政,章惇掌權,『新黨』復來,都遭到了清算,高家幾乎形同虛設,孟家只剩下孟皇后與孟唐姐弟,燕王等身死,孩子都還在十歲以下。

現在孟皇后生下皇嫡子,那麼赦免孟家,似乎是理所當然。趙煦親政,高太后過世,那麼過去的那些齷齪就應當煙消雲散,官家與朝廷須展現大度與寬仁以示天下,收攏天下人之心。

李清臣沒有任何婉轉,很是乾脆的道:「他們犯的都是不赦之罪,沒有進一步追究已經是官家寬仁,若要赦免,我堅決不同意,哪怕到了御前,我也是這麼說!」

在『新黨』中,章惇是脾氣最為暴烈,觸怒他,輕則流放,重則開殺戒。但他到底是大相公,時時都在顧全大局,儘力壓住脾氣,甚至有些壓過頭,給『新黨』上下一種『憋屈』的感覺。

倒是李清臣,他更為直率,在很多問題上,敢做敢說,行事凌厲,乾脆果決。

『新黨』針對『舊黨』的清算,包括呂大防,司馬光等人,甚至要褫奪高太后的尊號,他是其中主要參與與推動者。

包括要廢孟皇后,他也是幕後的策劃。

說是『幕後』,實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新黨』的集體想法。並且,雖然被趙煦給壓制了,但他們沒有死心。

來之邵與黃履看著李清臣的態度,都是擰眉。

他們兩人都與章惇關係莫測,是章惇的堅定支持者,在章惇受辱的事情上,表現的尤為強烈,抗住了巨大壓力,要查辦到底。

可是,在針對『舊黨』的問題上,他們固然怨恨,也在清算,遠沒有李清臣的強烈,堅定,不遺餘力。

「這些,大相公知道嗎?」黃履問道。

李清臣道:「我們這是部議,商量好了再上報。」

黃履懂了,道:「我的想法是,範圍可以收,但不能一杆子全部打死,將一些不赦的人挑出來,其他該赦的要赦,當然,他們不能再入仕,也不能返京。」

來之邵道:「對於孟家,高家以及燕王等人,我覺得,應當請示官家以作決斷。」

孟家,高家,宗室,這都是皇家最親近的人群,前兩個是外戚,後面是皇家,不應該是他們臣子能做的決定。

李清臣面不改色,道:「自然要官家決斷,但官家不能憑空決斷。如果你們堅持,那就各自擬定不赦名單與大赦名單,上報政事堂。」

這是將麻煩推給大相公?

黃履,來之邵兩人有些不太願意,為難上官那就是為難他們自己。

黃履左思右想,道:「李尚書,這件事,真的不能折中一下?現在事多繁雜,千頭萬緒,大相公已經夠煩了。」

在黃履想來,官家的態度應該是五五開,一方面,時過境遷,該死的人都死了。另一方面,大事在即,朝廷厄需拉攏人心。

而章惇,肯定是不願意赦免那些人的。

若非官家壓著,司馬光等人的墳墓必然被掘,高太后的尊位未必能保得住,至於孟皇后,更是早就被廢掃出宮門了。

但為了『紹聖新政』,章惇會不會再次曲折,委曲求全?

他們兩人的最後態度,李清臣,來之邵等人摸不準,所以,他們的不同意見上去之後,為難的就會是趙煦與章惇。

為難上面,是聰明的下屬最不應該乾的事。

李清臣能大致猜到黃履與來之邵的意思,認真來說,他們沒什麼錯。

李清臣他也不覺得他自己有什麼錯,沒有退讓的意思,道:「我的名單不會減少。」

來之邵與黃履看向李清臣身前的一道公文,上面都是這次大赦不赦的名單,他們已經看過了,裡面有太多他們認為,赦免對於『紹聖新政』大有裨益的人。

來之邵見李清臣堅決,默然一陣,道:「這樣,我們七部共議,各自署名,表明態度,先交給蔡相公,然後再做決定。」

交給蔡卞,其實就等同於交給章惇。

但有蔡卞這個中間轉圜,他們就能進退有餘,充分醞釀了。

李清臣道:「吏部與我態度一樣。」

吏部尚書林希,這個人是章惇一手安置在吏部尚書,這個『隱相』位置上,林希也是章惇多年的鐵杆政治盟友。

黃履神色嚴肅,心裡默默盤算。

禮部與吏部已經有默契,戶部,兵部應該會尊官家的意志,工部尚書是蘇軾,他必然支持大規模赦免,剩下的就是刑部與御史台。

這麼一算,還是五五開,沒有壓倒性的比列。

來之邵道:「這件事拖不得,過年沒幾天了,我現在去戶部與兵部走一趟。黃中丞去一趟工部,晚些時候,咱們再碰頭。」

李清臣沒有意見,道:「文彥博那邊,你們誰去?」

來之邵與黃履一怔,他們幾乎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人,當然也包括王存。

兩人都是搖頭。

文彥博不是他們可以呼喝,甚至是對等坐下來的交談的,去見文彥博,性質會變成『請示』。

李清臣道:「那就到了政事堂再說。」

李清臣也不想見文彥博,這個人位分太高,朝廷里所有人都是他晚輩的晚輩,他的門生可能都是李清臣等人拜訪、求學過的某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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