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紫宸殿

趙煦坐在鑾駕上,在一片歌功頌德中,緩緩駛入城門。

孟皇后抿著嘴角,俏臉很是緊張,左手緊握著趙煦的手。

趙煦看著她,道:「沒事。」

孟皇后輕輕一笑,繼而蹙眉。

趙煦一驚,連忙道:「肚子不舒服嗎?」

孟皇后見趙滿色關心,心裡暖暖的,搖頭道:「他踢了我一下。」

趙煦伸手摸了摸,果然能感覺到裡面的小傢伙在動,握了握孟皇后的手,道:「生孩子,應該是人世間最偉大的事情了,聖人,你辛苦了。」

孟皇后差點眼淚奪眶而出,金抿著嘴角,一句話說出,只是使勁的搖頭。

趙煦輕輕攬過她,輕聲道:「沒事沒事,有朕在,沒人能欺負你們的。」

孟皇后再也忍不住,頭靠在趙煦肩膀,無聲的哭了出來。

趙煦輕輕拍著她,心裡在思索著,怎麼遏制『新黨』對無節制的報復。

而這一幕,落在很多人眼裡。

帝後相擁,溫情脈脈,這令不少人感動的差點哭出來。

趙煦的鑾駕,直接入宮,大部分人被蔡卞安排散開,而政事堂,六部等高官則齊聚政事堂。

趙煦回了皇宮,徑直去了慶壽殿。

朱太妃拉著趙煦,又哭又笑,嘴裡都是『我兒威武,不負先帝』之類。

趙煦好生安撫著,瞥見趙似,趙幼娥,這兩個小傢伙,半年多不見,好像長高了一大截。

趙煦安撫了好一陣子,離開慶壽殿,沒有去政事堂,而是紫宸殿。

政事堂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已經得到旨意,轉道紫宸殿。

紫宸殿,是宋朝開朝議的地方,已經很久沒使用過了。

章惇,蔡卞等人進來,外加各路高官,幾乎都知道並不久遠的那段往事。

他們神情都有些難言的複雜,那最前面的『聖位』,彷彿還能看到高太后的影子,以及側對朝臣的趙煦。

還有殿外的劉世安的慘叫聲,血腥味!

章惇,蔡卞站在最前面,兩人神情如常,完全看不出什麼。

但是有很多人,就心思比較複雜了。

大宋朝,其實有多次變法,比如『慶曆新政』,比如『王安石變法』,『王安石變法』嚴格來說,是最為嚴格,動作最大,影響最為深遠的。

當今官家雖然『子承父業』,但親政只有一年多,變法最主要集中在『朝政』、『開封』,『軍改』上面,『王安石變法』的諸多新法,其實並沒有復起,相對來說,很是『克制』。

但是當今打破了太多他們認為堅不可摧的『潛規則』,比如,對朝臣的清洗,朝局的改革,還有就是『不殺士大夫』!

當今,打破太多規則!

這些舉動,已經顯現後果,縱然輿論不會施加在趙煦身上,『新黨』背的鍋是越來越多,甩都甩不掉。

朝臣們很安靜,在紫宸殿不是其他地方,沒人敢胡言亂語,靜靜的候著。

章楶,郭成,折可適,種建中等『大功之臣』此刻也在,他們穿著武將官服,與文臣是涇渭分明。

紫宸殿里的文臣武將,此刻都各有心思,不時看向側門,靜靜的的等候著。

這時,趙煦沐浴,換了朝服,已經來到了紫宸殿後的後殿。

他坐在那,靜靜的喝茶,面上如常,心頭緩緩思索著。

陳皮立在一側,沒有半點聲息,目光偶爾掃過前面的紫宸殿。

太多的大事情發生在對面的紫宸殿,但實際上,這個後殿,才是最嚴酷的地方,那麼多的事情,其實在這裡,早已經有了結果。

趙煦抱著茶杯,心頭也有些感慨。

他第一次來這裡,戰戰兢兢,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

高太后如同一座大山,死死的壓著他,『廢帝另立』的聲音,一直盤旋在他耳邊。

而今,時過境遷,他又來到了這個久違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徹底坐穩皇位的趙煦,居然還有一絲絲緊張。

趙煦轉動著茶杯,默默一陣,說道:「皮皮,你說,祖母看到現在這一幕,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陳皮一怔,猶豫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少有的沉默了。

趙煦看了他一眼,沒有為難他。

其實,他也說不清楚,高太后知道了他大敗西夏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高太后對外一直是『妥協退讓,割地求和』,他如此興兵,固然大勝,怕是也少不了『窮兵黷武』的批判吧?

趙煦抬頭看向前面的紫宸殿,裡面的朝臣,又有幾人,真心的支持他『御駕親征』,興師北伐?

趙煦想了許多,卻都暗自搖頭,忽然他又笑了,自語的道:「就是所有人都反對,章相公應該是支持朕的吧?」

陳皮不知道趙煦在想什麼,隱隱頭皮發麻,越發不敢出聲。

趙煦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起身道:「差不多了,走吧。」

「是。」陳皮應著。

趙煦理了理衣服,出了後殿,徑直從側門進入紫宸殿。

「陛下駕到!」陳皮尖銳著嗓子,在丹陛上長叫。

隨著趙煦走出,章惇,蔡卞,章楶等人抬起板笏,拜道:「臣等參見官家,官家萬壽無疆!」

趙煦徑直坐到椅子上,看著滿滿當當,足有五十多人,擁擠的滿滿當當的紫宸殿,笑著說道:「有點擠,諸位卿家暫且忍一忍,都免禮。」

「謝陛下!」一群人抬起板笏,回歸兩旁。

趙煦坐在椅子上,挨個掃過去,發現還有不少不認識,至少臉生的。

不管怎麼樣,今天是總結大會。

趙煦早有腹稿,就直接開口道:「今天呢,咱們說說這場戰事,諸位卿家先聽一聽,今天大家都很累,聽完了,明天或者後天,咱們找機會,再仔細商議。」

「臣等恭聽聖訓。」朝臣們再次躬身。

趙煦擺了擺手,接過陳皮遞過的茶杯,倒是沒有喝,道:「先說這個戰事。這一戰,我們規划了很久,從年前就開始了。李夏太過猖狂,囂張,動不動扣邊,不勝其煩。不打垮李夏,我朝根本不能專心處理內政。是以,這一戰,實在不行,必勝,必大勝!」

「樞相,兵部的許尚書,是總謀劃,從一開始的戰略戰術,士兵,兵甲,糧草等等,都做了充足的準備。動員大軍三十萬,錢糧兩百萬,其他的不計其數。許尚書在河東路盯著遼國,章相公主持了這一戰,朕不過去鼓舞了下士氣。」

章楶,許將默默聽著,見趙煦這般『謙遜』,想要說話,被趙煦眼神壓了回去。

郭成,折可適等人倒是明白趙煦在這一戰中或明或暗的作用,但章楶,許將不說話,他們就更沒資格了。

其他人的目光在許將,章楶背影閃過,心裡揣度,這兩人怕是要加官進爵了。

趙煦頓了下,繼續說道:「李夏輕狂,來的太快,徑直包圍了平夏城。郭卿家以兩萬人,守城十多日,抗住了李夏十多萬大軍的輪番進攻,沉著冷靜,從容指揮,不止守住了平夏城,給了各軍增援的時間,也令夏軍在平夏城損失慘重!」

「隨後,章卿家調兵遣將,對李夏進行全線反擊。熙河路的總管,副總管,涇原路的,甚至是河東路的,都表現的可圈可點,重創了李夏囂張氣焰。」

「那梁太后見攻不破平夏城,又損失慘重,不得不撤兵。我軍隨後尾隨,且戰且追,迫使夏軍一路退回到了靈州附近。」

「此時,各路軍隊,幾乎是全線都獲得勝利,陸陸續續攻佔李夏三十多城池,擒獲李夏士卒近三萬,牛羊更是數十萬!更遑論錢糧,金銀珠寶之類了。」

「折可適在嗎?哦哦,卿家免禮。折卿家有勇有謀,追擊夏軍,判斷時機精準,一舉大破李夏參軍,生擒了李夏六軍統帥嵬名阿埋等重臣!」

「這是大功!」

「之後,遼國干涉,不得不虛與委蛇,等待時機。」

「就在前不久,機會來了。章相公再次調兵遣將,以種建中為主帥,發騎兵,一路打到了李夏的興慶府之下,夏人聞風喪膽,固守不敢出。」

「遼人再次干預,以武力相逼,種建中不得不撤回……」

紫宸殿里,不少擰眉,目光憤怒,臉色趨冷。

這遼人太過分了,夏人是他們大宋的屬過,宗主國懲戒藩屬,遼國憑什麼三翻四次的插手!

蔡卞神色動了動,沒有說話。

與他一樣的還有不少,他們都能聽得出來,官家在避重就輕,刻意跳起朝臣對遼國怒火。

這意味著什麼?官家,準備對遼國開戰了嗎?

這可不是好跡象!

倒是章惇,章楶等不動聲色,躬著身,安靜的聽著。

趙煦說著,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此番大勝,數十年未有,諸位卿家說說,該怎麼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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