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不同以往了

隨著朝廷改制的不斷深入,務實之風下不斷加碼,催動著老舊僵硬的大宋政治機器。

再多的紛紛擾擾,百年根基,也無人可能撼動,在磕磕絆絆中,依舊不斷的在趙煦的既定計畫中向前進。

接近六月的時候,遼國使臣終於到了。

或許是因為章惇斬殺了前任使者,亦或者遼國確實無暇南顧,態度有所緩和,不再提歲幣以及領土的要求,但依舊要求宋朝與西夏休兵。

章惇只見了一次,在朝臣激烈的不安心下,與西夏的談判,趙煦交給了禮部來跟進。

這一次來的遼使,似乎很懂『規矩』,沒有蠻橫的亂來,反而在開封城裡四處走動,對大宋朝廷進行軟硬兼施的攻略。

工部侍郎,陳浖府邸。

遼使蕭天成在陳府,與陳府對坐飲酒。

蕭天成頗有儒雅氣質,談吐不凡,與陳府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風花雪月之後,蕭天成有些感慨的說道:「要說你們大宋,真的是人傑地靈,令人神往,難以自持,詩詞歌賦,樣樣傑出……」

在這一點上,陳浖自是自信,笑呵呵的說道:「我大宋物華天寶,人文翠盛,不說你們遼國,加上那李夏,吐蕃,大理……不是在下自吹,古往今來,也就盛唐可有一比……」

蕭天成沒有任何惱怒,笑著道:「是啊,在我大遼的時候,我就十分欽羨,我這次來,本想拜會東坡先生,不想他仕途失意,只能流連山水了。」

陳浖知道蕭天成的意思,面色不動。

蘇軾雖然在『舊黨』內不受待見,但終歸是『舊黨』,蘇軾被排斥出朝廷,陳浖不會高興,但蕭天成拿這個做切入口,陳浖不見得有多不高興。

蕭天成一直注視著陳浖,見他面無反應,呵呵一笑,道:「雖然失望,但見到了陳侍郎也是一樣的。這偌大的開封城裡,能讓我另眼相看,與之把酒言歡的,也唯有陳侍郎一人而已。」

陳浖直接戳破他,道:「怕是沒人願意,也沒敢私底下見蕭侍郎吧?」

蕭天成喝了口酒,抬頭看了眼天色,道:「而今的大宋不是以往了,想當年,你們的仁宗皇帝何等仁厚,四十年不見刀兵,從不殺戮朝臣,現在,整個大宋哀鴻遍野,沸反盈天……」

陳浖面色驟冷,打斷他,道:「我大宋官家聖光燭照,明鑒千里,蕭侍郎慎言。而今的情形,無非是朝有奸佞,小人作祟,雲過天明之日不遠。」

蕭天成倒是不意外陳浖維護那個小皇帝,喝了口酒,低著頭,抬眼看向陳浖,道:「陳侍郎,伴君如伴虎,日子不好過吧?」

何止是不好過,簡直是艱難無比!

大宋朝廷,從來沒有這種情況出現過!

那位深宮裡的官家,剛親政就雄心勃勃,復起『新黨』,『新黨』立即復起『新法』,將天下攪的大亂。

朝廷之中,『前賢』進去,殘留在工部的『舊黨』度日如年。前不久,陳浖的兒子被刑部抓走,陳浖硬是沒辦法救,甚至得公然的大義滅親!

縱觀大宋百年,什麼時候發生過這種情況?

陳浖面無表情,拿起酒杯喝了口酒,道:「蕭侍郎深夜來訪,想必有些話要說,不如開門見山吧。」

蕭天成放下酒杯,滿臉笑容,道:「自是瞞不過陳侍郎,那蕭某就長話短說,目的只有一個:請陳侍郎阻止你們宋朝與李夏的戰事。我知道,你們這些宣仁太后的人,都是厭惡戰爭的,我們也是,我們希望三國邊境永無戰事,永結盟好。」

陳浖目光平淡,道:「蕭侍郎就這麼幾句話,就想我上書?你應該知道,我等不受官家待見,還請給我一些理由吧。」

『理由』,蕭天成自然明白,這『理由』不是嘴上說說的。

蕭天成當即道:「白銀三千兩。理由就是,我大遼現在正在平亂,你們宋國完全可以壁上觀,以免我大遼秋後算賬。這個理由,是否充足?」

換做趙煦親政以前的大宋朝廷,這樣的『理由』,自然十分充分,朝廷上下,必然是絕對的主流意見。

但,現在不是!

陳浖放下的茶杯又拿起來,默默喝了一口。

三千兩,等於三千貫,不是小數目。『壁上觀』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陳浖坐直身體,道:「不夠。」

蕭天成不意外,神色肅然幾分,道:「想必陳侍郎還有其他花銷,翻一倍。另外,我朝自澶淵之盟後,就無心南下,無論國內是否平定,與大宋永世修好,可以訂立盟約,歲幣等,也可以酌情減讓。」

「不夠。」陳浖意簡言該。

蕭天成說的情況,大宋朝廷其實早有判斷,章惇斬了上一任遼使,就是用這個理由說服大宋朝廷的。

蕭天成似乎也意料到了,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而後面無表情的道:「大遼國內的叛亂已經成勢,我們的南院大王差點折戟,損失了二十萬大軍。宋朝鞭長莫及,我們需要李夏出兵協助。」

陳浖面露驚疑,目光灼灼的看著蕭天成。

這是真的嗎?遼國的叛亂,已經讓遼國不堪重負,需要李夏入境幫助平叛了嗎?

陳浖心裡浮想聯翩,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大宋就能趁機做很多事情了。

同時,他也想到,比他早先知道這個消息的章惇,又在計畫著什麼?

遼國如果無力南下,依照章惇的性格,決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章惇要做的事情必然重大,成敗幾何?成敗之後,對他們『舊黨』來說,是好是壞?

陳浖面色微微變幻,心頭翻轉著念頭。

蕭天成看著陳浖的神色,眼神里笑意一閃而過,繼續加碼道:「如果你們宋國肯罷戰,事後,你們宋夏的邊境,我過會做主,並且勒令李夏不得再戰,三國邊境,永修舊好。」

陳浖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錢我要八千貫,我有個鋪子,用採買的名義。我會幫你聯絡幾個人上書,也儘力阻止,但成與不成我不做任何保證。另外,今天我們只談風月,不談政事。」

蕭天成要的就是這個,滿面笑容的拿起酒杯,道:「陳侍郎高義,戰乃天下第一大禍,不戰利國利民,我敬陳侍郎一杯。」

陳浖面無表情,彷彿心事重重模樣。

蕭天成用八千貫搞定了陳浖這個工部侍郎,『舊黨』而今不多的在朝權貴,心頭高興,盤算著下面的計畫,真的與陳浖談論風花雪月,不再涉及這些事情。

又過了半個時辰,蕭天成以『不勝酒力』告辭,陳浖送他到門口,看著他上了馬車,依舊站在門口不動,臉上一片冷漠色。

他弟弟陳瓏悄悄走過來,瞥了眼四周,低聲道:「大哥,你怕別人看不見嗎?趕緊回去吧。」

陳浖道:「遮掩才是禍事。」

陳瓏眉頭皺了皺,走近低聲道:「你答應了?」

陳浖抬頭看著天色,道:「八千貫。」

陳浖頓時皺眉,不滿的道:「遼人那麼有錢,怎麼就八千貫?不對,大哥,你之前不是說不能與遼人接觸嗎?還有,朝廷上下明擺著是要與夏人決戰,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你為什麼答應?惹怒了官家,還有那章惇,咱們陳府可就危險了。」

陳浖吸了口夜晚的冷氣,沒有說話。

這是,一個人影悄悄出現,立在一個柱子後,人影很長,但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角錦色短肩。

陳瓏一眼就看到了,登時心驚的低呼道:「你是什麼人?」

人影不動,笑聲傳出來,道:「令兄知道。陳侍郎做的很好,我會如實上奏官家。那八千貫,是陳侍郎的獎賞。另外再告訴陳侍郎幾件事,第一,那夏使死在了皇城司監牢里。二,凡是蕭天成接觸過的人,卻沒有按規矩如實上報的,全數會被流放嶺南。三,與李夏一戰,朝廷意志堅定,不會更改。四,工部今年已得到近三百晚貫用於治河的錢款,出現了密密麻麻,甚至巨大的貪腐,官家要求工部進行內部審計,同時,御史台,刑部正在準備介入。五,對於秦鳳路的支援,工部為主力,由陳侍郎負責。」

陳瓏聽得心驚膽戰,這個人是誰,又是朝廷又是官家的!

陳浖轉過身,神情平靜,抬手道:「多謝。」

黑影里的人一笑,道:「告辭。」

這人沿著黑暗走,很快就消失不見。

陳瓏一直盯著,不敢多問,等他人影消失,這才面露駭色的看向陳浖,道:「大哥,你……」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件事,透著他無法理解的詭異。

陳浖看著他,淡淡道:「朝廷決意開戰,我豈能不知?朝廷準備多時,關乎我大宋國運,我在糊塗,豈會在這個時候掣肘?這與叛國何意?」

陳浖越發疑惑了,道:「那……」

陳浖抬腳向裡面走,道:「有什麼難以理解的?演一場戲給遼人,給夏人看罷了。」

陳浖不傻,可還是接受不了,快步跟著,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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