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利益不一致

政事堂這邊凝聚共識,對『開封府試點』再次加碼,推動為『新法』提供更多配套,趙煦悄無聲息的回宮。

趙煦洗漱一番,先去見了朱太妃,然後又去孟皇后那坐了一陣子,隨後又去慈寧殿,雖然一如既往的沒能進去。

高家以及十個勛貴被抄家,縱然有著『掘開黃河』這樣人神共憤的大罪,求情申辯的還是不知道多少。

章惇到底還有分寸,對高家沒有太過,總算是保留了高太后最後一絲底線。

刑部,戶部等正在對這些人的家產進行清理,哪怕只是初步的,總數還是令人瞠目結舌,足以比上大宋半年的國庫收入了。

趙煦回到福寧殿,開始處理堆積下來的政務。

趙煦一本一本的看著,批閱著。

直到陳皮悄悄進來點燈,趙煦才恍然的看了眼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道:「政事堂那邊結束了?」

陳皮將燈放到趙煦不遠不近的位置,而後才道:「還沒有,蘇相公,章相公等還去了六部,又在開小會。」

趙煦點點頭,看來,蔡卞這一趟,給了章惇等人不少新想法。

趙煦繼續低頭翻閱奏本,他手裡的這道,是荊南路的聯合奏本,說的是荊南路內部的災情,以及彈劾了幾個知府。

趙煦看著,暗自搖了搖頭。

宋朝國土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採取的是府縣制,路最初是因為稅賦的漕運而劃分,而後演化為行政區以及軍區,但卻並不是行政機構,各府依舊直屬中央管理。

這也是大宋立國之初,擔憂藩鎮重現,對地方進行削弱,直轄的一種手段。

「省……」

趙煦輕輕自語,隨著『新法』的開始,不止朝廷需要集權,地方上的散亂不堪,人浮於事的情形厄需改變。

但大宋國土不大,加上開封府所在的京畿路,足足有二十三路,也就是二十三個省!

這必然太多了,需要進行合併。

但要想合併路,並非那麼簡單,除了人心與官帽等的考慮,路還有行政與軍區的性質,必須要同樞密院與兵部的計畫進行配套合作,并力推進。

「急不來啊……」

趙煦自語,將這道奏本放到一邊。

宋朝的問題太過複雜,涉及體制的改革,決然不是他這個皇帝以及朝廷說改就能改的。還需要足夠的準備,確保不出大亂子才行。

陳皮聽不懂,悄悄退後,侍立在不遠處。

不知道又過去多久,門外一個黃門走過來,道:「官家,蘇相公,章相公,蔡相公,韓相公求見。」

趙煦再次抬起頭,看向外面,見天色已經黑透,稍稍沉吟,道:「讓他們去偏殿,讓御廚在偏殿擺上吃的,用炭燒,朕與諸位卿家邊吃邊聊。」

「是。」陳皮應著,轉身出去安排。

趙煦又看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書房,前往偏殿。

偏殿里,蘇頌等人正站著候著,見著趙煦進來就要行禮。

趙煦擺了擺手,道:「免禮。大晚上的,諸位卿家辛苦了,坐下,邊吃邊說話。」

說著,趙煦率先坐下,蘇頌,章惇等人這才相繼落座。

趙煦看著熱氣騰騰的瓷鍋,以及香氣四溢的飯菜,忽然胃口大好,拿起筷子吃起來,對著蘇頌四人笑著說道:「無需拘禮,隨意的吃。」

蘇頌,章惇等看著趙煦吃,似乎不想壞了氣氛,拿起筷子,紛紛吃了一口。

趙煦確實餓了,就著米飯,吃了半飽,這才喝口湯,看著一直端坐不動的四人,笑著道:「說說。」

蘇頌傾身,早有腹稿的道:「官家,國子監,太學等基本籌建好了,三月中旬這樣,可以開始招生。臣等與國子監那邊仔細商議過,第一批,打算招募三百人,而後逐漸放開。前期,先在其他三京設立分院,有計畫的拓展……」

趙煦聽著,點頭道:「朕之前與沈括談過。太學裡,有幾樣東西是不可或缺的,第一個,是博學多才的教授,也就是人才。第二,是基礎配套,包括錢糧,教學樓,宿舍,用餐等等。第三,就是教學配套,首重是教材,其二是輔助。教材不難。朕想著,要在太學建一座最大的藏書樓,其他各處建立的書院也要有,要敞開讓人借閱……另外,朕與沈括說過,太學裡,要包羅萬象,有教無類,不能只教經義,君子六藝,諸子百家都要有,不得排斥,不得針對。還有,學生老師不能搞派系,搞黨爭!教育,不論貧富,不論學術觀點,不論關係……一律平等!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在文教方面,一定要當做第一等重要大事來抓,人才,什麼時候都是最重要的……」

蘇頌,章惇等人聽著,神色肅然,每當趙煦長篇大論的時候,就表示著他對這件事的重視。

趙煦說的口乾舌燥,拿起湯喝了一口,道:「姑且聽一聽,過一陣子,朕會下詔給國子監。」

蘇頌躬身,道:「是。」

趙煦的目光,轉向章惇與蔡卞。

韓宗道這個參知政事兼開封府知府,神情有些不自然。

『開封府試點』,他這個知府,卻好像是局外人。

蔡卞開口,道:「官家,臣在開封府幾個縣走了一趟,這才發現,事情比臣等預計的要嚴重,並且還在進一步發展,繼續應對……」

趙煦端起碗,慢慢吃著,聽著。

蔡卞說完,章惇就開始說政事堂的應對,這些,趙煦已經知道了大概,現在在仔細聽著。

「臣等認為,這般亂象,皆因為法度鬆弛,人浮於事所引發……」

章惇面容嚴肅,說道:「是以,臣等計畫,用重典來懲治,對不法之徒,加強打擊,重塑朝廷威信,令那些人深刻明白朝廷的堅定意志,拋卻妄想……」

「其實,朕還有另一些想法,」

沒等章惇說完,趙煦手裡托著碗,打斷他,抬頭看著四人,慢慢說道:「我們一直以來,想的都是消除弊政,百姓們苦弊政久已,我們消除弊政,他們應該歡迎,支持才對。但忽略了,弊政是朝廷引起的,朝廷來改,百姓是否相信?百姓如果不信,他們就不會支持。」

蘇頌,章惇等人聽著,有些怔神。

他們倒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而是,從他們內心來說,朝廷的『變法』,似乎與百姓沒什麼關係,他們只需服從就行了。

趙煦看著他們的反應也是愣了下,繼而就若有所思的道:「『方田均稅法』的根本在土地不假,但更多的是在人,在百姓。朕在雍丘縣發現了太多的荒地,百姓們有地,卻棄地逃荒,為什麼?因為地方上官府的苛捐雜稅,逼得他們種不了地!百姓逃亡,無所依著,帶來的後果,諸位卿家比朕清楚。所以,『變法』,要爭取民心,尤其是百姓的支持!之前,是我們忽略了,現在,朕覺得,有兩件事厄需去做:第一,梳理稅則,明確天下賦稅,公告天下,多一分不可收!第二,對地方官員進行嚴格的管控,尤其涉及稅賦,可考慮另外建立一個專門收稅的部門,繞開地方。第三,就是輿論。要用盡一切辦法,使得百姓相信朝廷,相信朝廷真的能改!不會越改越爛,不會走回頭路!這一點,尤為重要!」

趙煦說著,放下碗,看著章惇,蔡卞道:「朕以前與你們說過,『熙寧變法』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你們人數少,沒有取得大多數人的支持,缺乏共識。現在,這句話要進行更正,那是『熙寧變法』沒有取得民心,沒有讓百姓們相信,百姓們不信,那就是站在對立面,那麼敗北就是早晚的事情。」

章惇,蔡卞各有表情,陷入沉思。

趙煦的話,給了他們很大觸動,讓他們不得不進行一些反思。

一直以來,『新法』都是在朝堂上進行爭鬥,『新舊』兩黨殊死搏鬥,有神宗的支持,『新黨』笑傲朝堂二十多年,但隨後,神宗皇帝駕崩,『舊黨』就迫不及待的,在一年之內廢除了『新法』。

這是簡單的黨爭嗎?

為什麼在神宗朝,有皇帝前所未有支持的『新黨』會那般艱難,而高太后『垂簾聽政』,廢除『新法』卻那般的輕而易舉?

說到底,『民心』不在『新黨』一邊!

時隔七年,沒有多少人懷念『新黨』,他們懷念的是仁宗朝,那個清平盛世,不管是士紳集團,還是百姓!

蘇頌聽著,默默無聲。他一向『求穩』,雖然沒有向好,卻一直在極力的阻止變得更壞。

哪怕官家以及朝廷沸盪,再三逼迫,他始終矢志不渝,堅定不改。

他不覺得他有錯,現在,也是如此。

韓宗道卻突然有些激動,忍不住的開口道:「官家,民心不在變法,朝廷確實有很多弊政,但完全可以消除,不用這般掘地三尺,臣請對新法進行修正,以順民心,以安天下!」

章惇,蔡卞猛的轉頭看向他,面露冷色。

韓宗道陡然間,似乎意識到他這個話衝動了,臉角僵硬,沒有再吭聲。

蘇頌見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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