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四章 推廣奇技淫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是個最大的江湖。

大宋的士紳階層基本固化,從韓范章等大家族兩世三公就能看得出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朝廷要動他們的乳酪,那壓力自然迅速反彈而上。

元祐八年,元月十九日。

章惇在政事堂召開會議,討論的是『開封府剿匪』事宜,剿匪自然不是單純的剿匪,需要各地統籌規劃,配合大力推進改革進程。

會議倒是很順利,在說完正事後,六位尚書,開始陸續說著他們感受到的壓力。

李清臣第一個說話,站起來,抬著手向章惇道:「下官慚愧,府里在開封府也有地,來路並不光明。」

梁燾猶豫了下,跟著站起來,道:「下官也有。來路倒是乾淨,只是這前前後後的買家賣家,牙子難以說乾淨了,這兩天陸陸續續找上門。」

章惇神色不動,目光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倒是搖頭,許將卻說話了,有些無奈的道:「下官家底沒多少,很清楚。只不過,族裡給我來信,說是在開封府藏了些人口。」

宋朝的賦稅,採取的是『身丁稅』,也就是人頭稅,藏匿人口,自然是為了躲稅。

章惇看著一眾人,道:「沒什麼大不了,一切按計畫行事。」

梁燾看著章惇,有些謹慎的道:「據下官所知,開封府的田畝,大部分都是在達官貴人手裡,宮裡也有不少。」

宮裡,自然指的不會是趙煦。而是高太后,還有向太后再追溯或許還有曹太后等外戚家族。

外戚在宋朝不顯,但他們是真的富貴,田園庄鋪,茶山礦產等不計其數。

章惇冷哼一聲,斷然道:「誰都不能阻止『新法』推行!」

一眾人沒有再說話,抬手應命。

有章惇在前面扛著壓力,他們能輕快一點。

兵部從新兵訓練營調撥五千人,已經在開封府外就位。而宗澤,種建中的人馬正蓄勢待發,準備開始長途演練。

朝廷的計畫已經展開,就等各地部署了。

開封府接連開會,發邸報,勒令各地配合,並且刑部的巡檢司不斷向下面派人,擴充地方州府的『實力』。

而地方上更是熱鬧非常,對於各種齷齪事拚命掩蓋。短短三天,各縣府關於土地交易,多達數千宗!

對於這種『洗白』行為,各縣府自然是應對為拖字訣,同時在加緊準備。

各地保甲村的頭頭腦腦接二連三的被召集到各處開會,有的縣甚至直接將這些扣在了縣城。

一些有能力的知縣,也頻頻對各大戶豪族施壓,要求他們配合。

相對於此,遊說的力量最為強大,滲透到了大宋每一處角落。

各地官員上書寫信公開反對的聲音不絕於耳,朝野間的議論聲如同沸水。

感受最為深刻壓、力最大的,自然是趙煦,宮裡的女人即便不說話,趙煦也能知道。

趙煦在福寧殿與垂拱殿間來來回回,偶爾去看看孟皇后,朱太妃,其他時候,基本都是在處理各種事情。

這天晚上,福寧殿,趙煦書房裡。

大宋還沒有炒菜,大部分人是蒸煮,趙煦的書房裡,一個不大的小鐵鍋,裡面煮著各種菜品。

趙煦給對面的趙佖夾了幾筷子,放到他碗里,笑著說道:「九弟,不要拘謹,放開了吃。」

趙佖摸索著拿起筷子,又端起碗,平和的道:「謝官家。」

趙煦也拿起碗,靜靜打量著趙佖,皮膚白凈,氣質謙和,唯一缺點,就是雙眼罩著黑紗。

趙煦沉吟片刻,道:「九弟,聽說你能認字?」

趙佖連忙放下碗筷,道:「臣弟能用手摸凸版的字。」

趙煦笑著道:「邊吃邊說,不用緊張。」

趙佖慢慢又拿起碗筷,很小心的吃了一口。這倒不是對趙煦的拘謹,是盲人確實不方便。

趙煦心裡輕嘆,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字體太過複雜,可以簡化一下,小一點,日後凸寫在紙上,你能輕鬆摸出來,不像現在這麼費力……」

趙佖神情明顯愣了下,而後就躬身道:「還請官家指教。」

趙煦對盲文其實沒有多少認識,只曾經見過一個人摸過,是一個個小點組成的字,仔細回憶了一會兒,道:「我找些人,讓他們想想辦法,應該不難,有特殊的圖形表示字,只要牢記問題應該不大。」

常用的字體其實並不多,趙佖又不用寫文章,堆砌字句,完全夠用。

趙佖輕輕笑了笑,倒是沒有放在心上,道:「謝官家。」

趙煦嗯了一聲,繼而道:「朕知道你捐了宮裡的財產,在宮外經營個小鋪子。不用那麼辛苦,朕讓宗人府給你的俸祿增加三倍。有需要,就跟陳皮說,你我是兄弟,不要見外。」

趙佖連忙道:「官家,臣弟平日用不了那麼多,現在朝廷急用,還是緊著朝廷才是。」

趙煦看著趙佖,心裡越發感慨,要是他不是盲人,那該多好。

頓了片刻,趙煦說道:「這樣吧,我在外面有個票號,你去做個樣子,沒事去轉轉就行,每個月從那裡支取俸祿。我聽說武賢妃身體不大好,凡是不用緊著我,老山參我留下了。你待會兒去太醫院,該找人找人,該拿葯拿葯,不要擔心什麼。」

趙佖聽著怔了又怔,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慌忙起身要行禮。

趙煦拉住他的手,道:「沒有外人,不用那麼多禮,坐下吧,你也是在幫我的忙……」

趙佖被趙煦抓的一個小踉蹌,站好後,沒有坐,抬手道:「謝官家,臣弟記下了,一定會為官家做好的……」

趙煦笑著道:「坐,不需要你做什麼,就是偶爾應付一些人,擋一些麻煩。」

「是。」趙佖應著,而後才慢慢坐下。

趙煦又給他夾了點菜,道:「吃飯,沒事的時候,就可以過來,不要那麼生分。」

對於幾個兄弟姐妹,趙佶那小混蛋是最親近的,但也是最令趙煦恨鐵不成鋼的。趙似,趙幼娥大部分是朱太妃在後面驅動,趙煦又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因此總是隔了一點。倒是趙佖,讓趙煦覺得舒服。

趙佖應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兩兄弟聊了很久,直到夜深趙煦才送趙佖回去。

趙煦沒有回福寧殿,而是留宿在仁明殿。

孟皇后服侍著趙煦沐浴後,兩人躺在床上,隨口的說著各種事情。

經過他病重昏迷一事,不止是朝廷更趨向於團結,宮裡也悄無聲息的有了變化。

尤其是孟皇后有孕後,她在宮裡地位陡升,以往那些陰暗角落裡的事,好似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煦摸著孟皇后的肚子,笑著說道:「其實,我更喜歡女兒,女兒貼心,兒子,是前世欠下的債。」

趙煦一直處理不好父子關係,與他父親一直處在一種『敵對』又『關心』的狀態,很多事情,趙煦就是頑固的反著來。

現在想想,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再讓他選一次,怕是還會那樣。

父子關係,真的是說不清道不明。

孟皇后抿著嘴,輕笑著道:「官家,那臣妾生個女兒?」

趙煦倒是想,但子嗣事關朝局穩定,並且生男女這種事,完全由不得人。

趙煦摟緊她一些,道:「不管是先生女兒還是兒子,總之我要有女兒。」

孟皇后聽懂了,哪怕是老夫老妻還是有些臉紅。

……

第二天一早,趙煦晨練了一會兒,就帶著趙佖出宮,在一處茶樓見了朱淺珍。

朱淺珍聽著趙煦的介紹,連忙行禮道:「小人朱淺珍,見過九殿下。」

趙佖看不見,只能憑聲音稍微側身回禮。

趙煦讓兩人坐下,又與趙佖道:「朱淺珍是我小娘的兄長,日後你們幫我看著皇家票號……」

趙佖聽著,慌忙起來要見禮,趙煦拉著他,笑著道:「無需那麼多禮數,日後你們見面次數會很多的。」

說著,趙煦轉向朱淺珍,道:「九弟有眼疾,不能做太多事情。他就是做個招牌,擋一擋麻煩,你要謹慎小心一點。」

朱淺珍認真看了眼趙佖,肅色道:「是,小人明白。」

趙佖比朱淺珍還緊張,他到底是個盲人,能幫趙煦什麼?難道只是個招牌?

趙煦認真的交代著各種事情,又重新教了他們一種記賬,對賬的方法,也對票號的運作說了他的想法。

趙煦這種是後世的,在朱淺珍看來,很多是官家想的有些理所當然了,謹慎小心提出了他的看法。

趙煦思索分析,對朱淺珍大加讚賞,鼓勵他『實事求是』,坦誠交流。

趙佖一直在一旁默默的聽著,暗中記著。

這一談就是到了中午,趙煦又與他們吃了一頓飯,這才轉道去太學。

太學的一條小路上,趙煦與沈括一前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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