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讀書人所仰賴

憤怒的蔡京,令刑部衙役,圍住了及第茶樓。

但他很快面臨著困難,他寫的名單刪刪改改,始終沒有定稿。他內心很清楚,這及第茶樓背後都是些什麼人。他封住了這茶樓還能解釋是官家震怒,他要是大規模抓人,那就不是封樓這麼簡單了。

蔡京坐在值房裡,面沉如水,眼神閃爍難休。心裡全是剛剛送上的那道廢除科舉的奏本,心裡猶豫掙扎。

他後悔他的莽撞,但又有著一絲期待。

宮裡那位官家的心思,他已經能摸到一點點。

在蔡京焦慮不已的時候,政事堂內,蘇頌章惇蔡卞三人正在安撫張可為等七人。

這些人都是章惇精挑細選出來的,不是六部侍郎就是三寺寺卿。全部都是改革派的中堅力量,不可能說走就走。

從熙寧變法開始到現在將近三十年時間,其中過程起起伏伏,艱難無數,太多的『新黨』之人叛離,尤其是趙煦登基的元祐之後,『新黨』遭到前所未有的清洗,新法被廢除,面臨巨大挫折。如蔡京的那般倒向『舊黨』的比比皆是。

能留下來的幾乎都是久經考驗的戰士,而現在又在改革關頭,急需用人之際,哪怕他們對章惇有所不滿,章惇,蔡卞等人也不可能真的就任由他們辭官走人。

張可為等人在三位相公的分化瓦解之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離開,他們內心裡很清楚,已經扳不倒章惇。趙煦最後的那幅字,讓他們的希望成為泡影,曾布等人不可能回來取代章惇,成為『新黨』新魁首。

三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穩住了張可為等人,暫時穩住了朝廷,同樣也暫時安撫住了新黨內部的裂痕。

但事情並沒有完,蔡京的那道奏本一傳出,頓時再次掀起驚濤駭浪。章惇還沒有回到青瓦房就被御史中丞黃履,吏部尚書林希堵在了政事堂與青瓦房之間的路上。

兩人表情都不大好,林希神色漠然,直接語氣不善的問道:「蔡京的那道奏本是你授意的?為什麼我不知道?」

林希是吏部尚書,是章惇舉薦回朝,吏部現在權力逐漸的回歸,吏部尚書的位置越發的凸顯。林希已然成為章惇最重要的臂膀,也是最重要的政治盟友。

『新黨』與『舊黨』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們不是因為利益才聚集在一起,他們絕大部分是因為共同的政治理念。因此,林希並不是章惇的黨羽,沒有任何的利益依附。這也是他敢光明正大,在這裡攔住章惇質問的原因。

黃履倒是更為信任章惇,是章惇多年的老部下。但此刻,他沉著臉說道;「相公,此事事關重大,就去在此關頭,切不可冒進!」

章惇劍眉動了動,臉色堅毅又嚴厲,淡淡的說道:「我也是剛知道。」

林希不信,盯著他的說道:「廢除科舉,此事在吏部的權職範圍之內,不是刑部。」

章惇聽出了他的意思,再次強調說道:「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我待會兒去見官家詢問個清楚。」

林希從章惇的表情看不出什麼,神情漠然,態度卻十分堅決,大:「我不管你是什麼態度,我不同意。哪怕在吏部部議,我也會否決。」

朝廷的事情,不是誰一道奏本或者三言兩語就能成的,自有他的程序。林希作為吏部尚書,他要是堅決反對,章惇這個事實宰相,『新黨』魁首也沒轍。

黃履悄悄看了一眼林希,沒有說話。廢除科舉非同小可,作為吏部尚書,林希的態度倒是可以理解。

他現在心裡有些疑惑,如果這件事不是章惇暗中指使,蔡京那個牆頭草有這樣的膽魄嗎?

突然,他神色微變,肅色的看向章惇。

章惇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說道:「官家沒有必要繞這個彎子。你們不要胡思亂想,這道奏本是在宮外出現,也不是官家的意思。」

林希面無表情,說道:「如果官家動了這個心思,我會據理力爭。只要我一天還是吏部尚書,決然不會同意。」

科舉歷經千年,是歷朝歷代,不說唯一,卻是最重要的取士之道,天下讀書人所仰望,牽扯太重,不是能輕易觸碰的。

林希這個吏部尚書這般清晰明了的表明態度,這本身就說了此事的敏感與重大。

章惇看著他,表情越發嚴厲,好一陣子才說道:「在我見過官家之前,你們要安撫各部門,不得生事。」

林希看著他,漠然的點了點頭。

章惇轉向黃履。

黃履立馬會意說道:「御史台不會出亂子。」

實際上,面臨這麼大的事情,就像章惇壓不住林希等人一樣,林希與黃履等人也壓不住他們下面的人。

章惇沒有多說,轉身迴轉青瓦房。

黃履遲疑著,看向林希道:「我感覺,不像是章相公的意思……」

林希語氣果斷,道:「不管是誰的想法,事關國稷根本,千年大計,這般貿然動作,實在愚蠢!」

黃履更加果斷的點頭,朝野本來就紛擾不斷,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一道奏本,那是火上澆油,註定難以功成。

青瓦房內,蔡卞正指揮著青瓦房的各級官吏,對關於開封府『試驗區』的一系列『新法』進行重新梳理。開封城場火燒的東西實在太多,想要趕在朝休結束之前重新擬定出來,還有一定的困難。

蔡卞看到章惇回來,收住話頭,轉過身說道:「我剛剛去樞密院見過童貫了,他三緘其口。」

童貫坐鎮樞密院,是趙煦的眼睛。

章惇在他的椅子上坐下,臉色嚴厲,沉吟許久,忽然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個兄長還真是會抓時機!」

現在的大宋朝廷沸沸揚揚,諸多繁雜,蔡京在這個時候上了這樣一道奏本,其心思實在是難以說清!

蔡卞與蔡京早已形同陌路,沉默一陣說道:「他並不重要,還要看官家怎麼想。」

章惇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覺得官家會怎麼想?」

蔡卞直接搖頭,說道:「官家可能會動心,但他向來顧大局,應該不會同意。」

張墩卻直接說道:「我拿不準。」

蔡卞神色訝異,章惇與宮裡那位官家極其默契,這次居然『說不準』?

蔡卞看著他,沉吟片刻,說道:「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去問個明白。」

章惇還在想著火燒開封府的事,一邊起身一邊說道:「蔡京與刑部不堪大用,開封府的事,還得皇城司來查。」

刑部尚書蔡京是蔡卞兄長,皇城司指揮是蔡卞大侄子。

蔡卞能說什麼?

垂拱殿,趙煦已經回來了,喝了口茶,陳皮就在邊上低聲說道:「官家,小人已經讓擎天衛去悄悄的查了。小人估摸著刑部那邊可能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趙煦現在想的還是蔡京的那道奏本,所謂的及第茶樓他倒是沒放在心上。

手裡抱著茶杯,趙煦心裡思索著,慢悠悠的說道:「你說,說廢除科舉,章相公等人能答應嗎?」

陳皮眨了下眼,猶豫著,還是異常小心的說道:「官家,蔡京這對父子,一個都不能輕信。」

趙旭下意識的點了下頭,就看到章惇與蔡卞聯袂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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