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開堂

周和並沒有多說,很快就走了。

趙顥坐在床上,面沉如水,沒了以往的從容。

不多久,青瓦房,楊繪分別送來了『陳朝,林城等案』的卷宗,也明確告知趙顥這個案子已經交由開封府大理寺來審,少卿耿儒傑主審。

趙顥慢慢翻著,越看越怒,直接道:「這些叫我怎麼判?判了陳朝,林城等人,楊繪那幫人還有母后能饒的了我?如果不判,我那大侄子能讓我好過嗎?他們這是在逼我去死!」

劉長史陰著臉,他也不曾想到,局勢會莫名其妙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完全被推到了火山口。他們暗中的力量根本動用不得,真要露出一點,迎來的就是那位官家的雷霆打擊!

劉長史思索再三,道:「大王,既然太皇太后說話,不去也得去了。太皇太后要拖,您作為親王兼任大理寺卿,有的是辦法拖,並且,若是悄無聲息將大理寺掌握在手中,日後大有好處。」

趙顥內心對那個位置其實還是有著一絲奢望的,哪怕到了今天都不曾熄滅,聽著劉長史的話,目中沉色,幽幽的閃爍,良久,他道:「準備一下,連夜去大理寺,將曹政,那些少卿,還有那個耿儒傑都叫來。」

劉長史一怔,連忙道:「大王,會不會急了點,動作大了點?」

趙顥搖頭,道:「演戲就要演到底,我就裝作怕事,事事推搪,將這件事給拖下去。讓他們爭,讓他們斗。」

劉長史若有所悟,道:「莫非,這就是太皇太后的目的?」

趙顥沉默一陣,道:「不知道。母后的心思向來難猜,當初我以為她會選我,誰知道她假意支持我,暗中將我那大侄子的龍袍都做好了。」

劉長史見趙顥提及舊事,知道這是他的心結,沒有接話。

又過了許久,趙顥起身,道:「走吧。」

劉長史上前扶著他,命人去準備。

垂拱殿內。

趙煦還在批閱奏本,正對著眼前一道奏本深深的皺眉。

這是大名府的奏本,言稱一路北上的官船,押運三十萬錢,在河道里突遇大風沉沒,死傷近百人,當地正在打撈屍體與沉水的錢。

趙煦並不是在探究其中是否要貓膩,而是盯著『三十萬錢』,這三十萬,就是真的三十萬個銅錢,怎麼裝的,還有多少東西趙煦不清楚,但起碼要十幾條船才能裝下。

銅錢是大宋的法定貨幣,九成以上的交易使用銅錢。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它的局限性越來越大,區區一貫錢就相當於二十五斤,若是稍微大額一點的活動,就得用幾輛馬車拉著幾大箱子去交易。

可以說,除了日常使用,稍微貴一點的交易都顯得格外麻煩。

趙煦心裡思索半晌,雙眼依舊盯著這道奏本,道:「傳話給戶部,命他們摸一摸全國的交子使用情況,益州交子務、抄紙院等將情況寫清楚上呈。」

陳皮還以為趙煦是要問趙顥的情況,愣了下,連忙道:「是。」

趙煦沒有理會外面即將天黑,心裡翻湧著各種想法,道:「再命戶部摸一摸我朝金銀的情況,做好匯總上呈。」

陳皮不明所以,還是應著道:「是。」

等趙煦收拾桌上的奏本,陳皮這才道:「官家,燕王出宮了,去了大理寺,召集了大理寺七位少卿。」

趙煦一點都不在意趙顥,更不在意所謂的『林城,陳朝案』,甚至於『王安禮案』他也沒那麼關心。

現在的他掌握大權,坐穩了皇位,不是以前,不會再擼袖子親自下場。

喝了口茶,趙煦道:「由著他們鬧吧,準備一下,章楶等人回京,朕要出城十里迎接。」

陳皮聽著,心裡有些不安,道:「官家,城外流民眾多,並且京城人心惶惶,出了那麼遠,可能會有些不太平。」

趙煦擺了擺手,道:「要是這樣還不安全,朕在宮裡躲一輩子算了。」

陳皮見趙煦主意已定,暗想多帶點人就是了,除非有人造反,聚眾過萬,否則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趙煦喝完茶,目光看向宮外,輕聲笑道:「現在宮外,想必很熱鬧吧。」

陳皮順著趙煦的目光,向外看去。

這時的宮外,確實非常熱鬧。

已經盤踞朝堂的『新黨』自然知道維護王安禮的重要性,對陳朝,林城等人的攻訐如同潮水一樣,各種舉告,揭發的證據,排著隊送入大理寺。

『舊黨』不遑多讓,他們的目標是王安禮,並沒有怎麼為林城,陳朝多人辯駁,全力攻訐王安禮以及王家,王家包括王安石等眾多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語瀰漫開封城。

從熙寧年間就出現的各種對王安石的詆毀,再次浮出水面,將王安石攻擊的一無是處,如同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連帶著,對『新黨』的攻訐也是再上一層樓,章惇,蔡卞以及其他六部七寺的人,無一逃過。

最為重要的事,京中的一些年輕士子紛紛加入,他們更為憤怒,激進,三翻四次的要衝入大理寺,還堵了耿儒傑的府邸。

開封府彈壓不住,不得已實施了宵禁。

『宵禁』一出,就如同火上澆油,開封城裡哪怕夜晚也不得安生。

到了天亮,宵禁一除,大理寺外頓時圍滿了人,里里外外,有官吏有士紳有年老致仕的高官也有未曾入仕的世子,更有眾多百姓。

因為開封府大理寺還沒有建,所以借用了開封府大衙。

韓宗道在內院,看著一眾人進進出出,神色始終凝結不散。

而楊繪更是一早就到了,就坐在韓宗道對面,慢悠悠的喝茶。

韓宗道不想跟他說什麼,心裡揣度著這個案子。

這個案子不過是『王安禮一案』的一個延生,但怎麼判,直接關乎『王安禮一案』的走向,同時也對應著朝局『新舊』兩黨的爭鬥。

耿儒傑等人忙忙碌碌,在緊張的做著準備。

開封府外,聚滿了人,人頭攢動,竊竊私語。

隨著時間的臨近,開封府大堂嚴肅整潔,韓宗道,楊繪坐在兩邊『旁聽』。

耿儒傑從側門出來,站到了桌內,掃了眼大衙里的衙役以及韓宗道,楊繪。

耿儒傑暗暗屏氣,這一案朝野關注,不僅事關大局,也關乎他個人的前程!

他臉角鼓動了下,雙眼圓睜,伸手拿起驚堂木。

「慢著。」

就在耿儒傑要拍下,喊『開堂』的時候,門外一聲大喝響起,接著就看到一臉蒼白,咳嗽著的趙顥慢慢走進來。

耿儒傑立時目中一凝,他沒想到趙顥會突然插手進來,瞥了眼楊繪與韓宗道,到底是下屬,繞過桌子,上前抬手道:「下官見過殿下。」

韓宗道與楊繪神色各異,跟著站起來行禮。

趙顥白手絹捂著嘴,咳嗽幾聲,道:「小王就是來看看,你審你的。你們也無需多禮,此案關係重大,小王來看看,好給官家有所交代,坐吧。」

說著,劉長史就讓人端過椅子,放在大衙正桌的左邊。

耿儒傑心裡異常警惕,卻無法多說什麼,走回正桌,深吸一口氣,驚堂木一拍,沉聲道:「開堂!」

「威……武……」

衙役敲擊殺威棒,聲音沉厚,震動整個大衙。

趙顥,楊繪,韓宗道幾乎一致的擺出嚴肅的面無表情之色。

衙役押著陳朝,林城入衙,兩人都沒有帶什麼鐐銬,衣服乾乾淨淨,頭髮整整齊齊,明顯是半點傷害沒有。

兩人站在大堂上,瞥著楊繪,又見到韓宗道,燕王趙顥,神色不動,也不見禮,更不下跪。

耿儒傑看著兩人,又看了眼大衙外面的一種圍觀『群眾』,在他們身後,更好像看到了無數的目光,曹政,章惇,蔡卞,甚至是趙煦以及高太后!

耿儒傑臉色如鐵,沉聲道:「給他們罪狀。林城,陳朝,你們二人『非譽君上、禍亂朝綱』,可認罪?」

陳朝,林城接過師爺遞過來的罪狀,只是看了眼,一臉憨厚的林城就斷然道:「下官承認有貪腐,私德有虧。但諫言陛下乃是臣子本分,為朝廷匡扶得失是職責所在,何來『非譽君上,禍亂朝綱』?」

陳朝更是沉聲道:「將我們下獄,是權臣打壓異己,培植私人!我們固然有罪,卻不是『非譽君上,禍亂朝綱』這樣的罪名!耿儒傑,你是『變法派』,是曹政,是章惇的人,你們沆瀣一氣,構陷朝臣,這些罪名,我一概不認!」

不等耿儒傑反應,外面的百姓忽然議論起來。

「這是大理寺定錯了罪名嗎?用貪腐治罪不就行了嗎?」

「是啊,這些人自己都認罪了,為什麼不按其他罪名?」

「不是,他們說了這麼多是為什麼?明明認罪了,還說的大義凜然,好像忠臣一樣?」

「噓,我也不明白,估計是官場里的道道……」

楊繪彷彿什麼也沒有聽到,就是假寐。

韓宗道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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