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全面宣戰

在趙煦興沖衝出宮的時候,青瓦房內也在醞釀著風暴。

蘇頌,章惇,蔡卞三人環坐,三人表情各異的盯著桌上的攤開的奏本。

靜了一陣,章惇挑眉,瞥了眼兩人,道:「署名吧。」

蔡卞擰著眉,神情猶豫,道:「真的要這麼做嗎?」

蘇頌拄著拐,沉著臉,道:「我反對。」

章惇這道奏本,指責司馬光『不臣,悖逆,擅權,欺凌幼主』,將『登州阿雲案』揭開了一角,順帶把趙煦給摘了出來。

蔡卞之所以猶豫,是因為而今朝野沸騰,章惇這麼做,等同於是火上澆油。

蘇頌不答應,章惇這麼做,未必能將官家摘出來,甚至還會引起朝野更大的爭鬥。司馬光是元祐以來最大的『賢臣』,現在的朝野,除卻『新黨』,大部分官員承的他的遺澤,包括九十多歲還活著的文彥博!

對司馬光出手,等同於向『舊黨』全面宣戰!

章惇淡淡道:「你們同不同意我都能做到,另外,等官家那邊出手,你們就沒機會了。」

想到宮裡那位那位官家的狠厲手段,蔡卞與蘇頌忍不住對視一眼,神情越發凝肅。

那位官家可不是以往的大宋皇帝,誰知道他會怎麼做!

章惇見他們還是不說話,拿起奏本,轉身就要去福寧殿。

蘇頌,蔡卞剛要阻攔,這時沈琦進來了,看著三人,有些遲疑的抬手,道:「三位相公,官家出宮了。」

剛要出門的章惇腳步一頓,蘇頌,蔡卞兩人臉色驟變,快步走過來,道:「去哪裡?」

官家在這個時候出宮,是為什麼?要做什麼?

三人禁不住對視一眼,神色各有不安。

沈琦道:「宮裡說是出去走走,傳了范相公還有謝麟。」

蘇頌,章惇,蔡卞三人面沉如水,思索著趙煦這麼做的目的。

范百祿是『前朝』碩果僅存的相公,官家這是要一併收拾了?那謝麟呢,要藉機對河北兩路出手?

還是,醞釀更大的事情?

三人都猜不透趙煦想做什麼,這就更加不安了。

「等吧。」良久,蘇頌慢慢坐回去,淡淡說道。

既然官家準備出手了,他們就不能亂插手。

章惇與蔡卞坐了回去,靜靜等著,他們要看趙煦準備做什麼。

沈琦看了三人一眼,抬了抬手,連忙又出去。政事堂那邊的奏本,還在增加,他得去處理。

這時,范百祿府邸。

接到趙煦傳召,范百祿輕嘆一聲,從書房出來。

范大娘子一臉的驚慌,看著他道:「主君,官家,不會是要整治你了吧?」

范百祿瞥了他一眼,哼道:「婦道人家,懂什麼!」

范大娘子沒有被嚇住,道:「外面早就傳言了,你是太皇太后聽政的最後一個相公,官家遲早要處置你的!你說,可怎麼辦?」

一旦范百祿如范純仁一樣下獄,那范家也得被抄家。

范百祿看著外面,神情微微變幻,道:「任何人不準亂來,我去見官家。」

范大娘子欲言又止,最後只能看著范百祿的背影,哎呦一聲,匆匆返回去。

鴻臚寺。

入京的文武大臣,沒有宅邸的,基本都住在這裡。

聽到『官家傳召』,正在與人高談闊論的謝麟嚇的酒杯差點扔掉。

他雖然入京不久,卻也知道,這位官家已經杖斃了兩個朝臣,下獄了呂大防,范純仁等諸多大臣相宰!

他一個小小的節度使,算個什麼!

與謝麟一起喝酒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縮,想要與他保持距離。

謝麟面如醬色,看著不遠處的黃門與禁衛,後背發涼,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們走。

一眾人看著他的背影,表情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但謝麟沒有荊軻那樣的一去不復返的勇氣,走的顫顫巍巍。

趙煦出了宮,在向著相國寺方向,慢慢的踱著步子。

雨後的開封城,頗有些狼狽,街頭屋檐都是大雨後的蕭瑟。

趙煦面帶微笑,這一次的水情總算控制住了,開封城很快就會恢複生機。

陳皮陪著,見趙煦面露笑容,臉上的緊張悄悄緩和不少。

不多久,范百祿就來了,抬手道:「臣見過官家。」

趙煦頭也不回,看著不遠處的樊樓,擺了擺手裡的摺扇,笑著道:「范卿家,這樊樓我來了兩次,一次都沒有吃順暢過。」

范百祿聽得出趙煦的話外之音,瞥了眼樊樓,又思忖片刻,道:「不知官家宣召臣,有何要事?」

趙煦見范百祿開門見山,砸了砸嘴,道:「看來是吃不順暢了。」

趙煦正說著,人高馬大的謝麟從不遠處快步走來,見有范百祿,他心裡莫名一松,連忙道:「臣謝麟,見過官家。」

趙煦審視了他一眼,摺扇一甩,握著手上,道:「不吃了,隨便走走吧。」

謝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心謹慎的應著,與范百祿兩人一左一右跟在趙煦身後。

謝麟悄悄看著身後的便衣禁衛,越發緊張,再看向神色不動的范百祿,當即暗吸一口氣,臉上越發的小心翼翼。

趙煦走了幾步,把玩著手裡的摺扇,道:「我有些事情想不太通,想請教二位卿家。」

范百祿沒有說話,謝麟立即道:「請官家訓示。」

趙煦踱著步子,道:「我朝向來寬仁,『阿雲案』明顯是罪不至死,為什麼一個小小案子在熙寧初會鬧到朝堂,兩年久拖不決。父皇明明下旨定案,時隔十多年後,司馬相公為什麼又要翻案?還判了絞刑?」

謝麟不敢說話了,當初司馬光定這個案子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卒子,沒資格摻和。

范百祿知道近來的事,雖然摸不透趙煦真實的想法,他稍稍琢磨,便道:「官家,這個案子,在刑律上,是應該判處死刑,司馬相公……」

趙煦豎起摺扇擺了擺,道:「沒必要跟朕扯這些,若論刑律,阿雲怎麼也罪不至死。」

范百祿眉頭皺起,心知不能與趙煦這樣爭辯,沉默片刻,道:「官家,律民以嚴,這是祖制。」

趙煦回頭掃了他一眼,又繼續走著,道:「朕記得,去年還有一個衙內當街打死人,只是交了罰金免罪。這阿雲是交不起罰金嗎?你們說嚴的時候就嚴,你們說寬的時候就寬,祖制在你們嘴裡顛來倒去,任意擺弄,對付阿雲行,對付王安石,章惇可以,對付朕也是手到擒來……」

范百祿臉色一沉,他很想找個借口,比如庸官亂判,比如裡面有官官相護,但這些話,顯然不能在這個場合說服趙煦。

謝麟恨不得鑽進地底,一個字都不敢聽!

趙煦等了片刻,見他不說話,又轉頭看向謝麟,道:「邊臣不預政事,你是覺得朕杖斃的人少了,還是自認為有些功勞就有恃無恐?」

謝麟哪敢犟嘴,萬分恭謹的抬著手,極力掩飾顫音,道:「臣一時魯莽,請官家恕罪。」

趙煦沒理會謝麟的服軟,腳步不停,道:「你們都知道的了,當年司馬光假借朕的旨意,翻了案。現在朕是騎虎難下,翻案也不是,維持也不是,朝野矚目之下,你們說,朕該怎麼辦?」

范百祿很清楚這件事,當年他也是參與者之一。

現在這個案子翻出來,確實為難,不止是官家為難,朝廷也為難。

維持這個案子,現在朝野洶湧,得有個說法,官家不可能繼續下詔,『以子逆父』怎麼都不好聽。

翻案,那就是自己打臉。那些反對的人肯定不罷休,爭論下去,『以子逆父』四個字,被無休無止的提來提去,誰受得了?

范百祿默默無聲。

謝麟則頭皮發麻,他當初只是被人拱著上了幾道奏本,現在將官家擠兌到這種程度,完全是他不敢想的!

走到一處橋頭,趙煦看著前面的相國寺,道:「朕現在成了殺人兇手,朕是不是應該下罪己詔,然後退位,來消弭這件事?」

謝麟臉色驟變,噗通一聲跪地,道:「臣不敢!」

什麼殺人兇手,什麼罪己詔,什麼退位!哪一條,他謝麟都擔不起!

范百祿臉上終於有了些肅色,認真的開口道:「官家,此事還有餘地。」

趙煦雙手按著欄杆,道:「有什麼餘地?章相公那邊磨刀霍霍,準備將扒司馬光等人的墳。」

謝麟頭磕在地上,冷汗涔涔。

章惇真的要是用清算司馬光的方式將官家從這件事摘出來,那必然不會是小動靜,很可能會像當初『舊黨』橫掃『新黨』一樣,將『舊黨』里里外外掃除個乾淨!

范百祿臉角綳直,道:「臣會阻止一些人上書,想辦法儘快平息這件事。」

范百祿自然不能容忍章惇這麼做。

趙煦看著湖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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