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等半個月

趙煦本想在樊樓好好吃頓飯,卻也沒能安生。

不止是周韜的那一聲大喊,他親自去蘇府,加封蘇頌的事已經傳開,有些人甚至摸到了樊樓。

趙煦只得匆匆回宮。

這時,朝野已經傳遍了趙煦親自前往蘇府探病,並加封蘇頌的事。

頓時引來無數聲音,有震驚有釋然有不可置信有不敢相信。

很多人認為,這是趙煦給蘇頌『最後的殊榮』,送他回鄉,給章惇騰位置。

也有人猜測,趙煦是真的要挽留蘇頌,偏偏這種想法的人居然最少。

因為在絕大部分朝野人士看來,蘇頌必須得走了,『新黨』復來,不可能由著一個『舊黨』霸佔相位。

開封城本就熱鬧紛呈,因為趙煦去了一趟蘇府,就更加沸騰了,各種謠言此起彼伏,承轉起合。

民間的議論聲,很快就反應到了朝廷上。

原本就有一大群人在彈劾蘇頌,現在更是出了一部分維護。

朝野掀起了漫天的彈劾與申辯的奏本潮。

彈劾以章惇,蔡卞為首的『新黨』,為之申辯的更多。

彈劾以蘇頌,二范等為首的『舊黨』,彈劾者多,申辯者少。

青瓦房。

蔡卞沒有如外面那樣揣測,批複了一道奏本,道:「官家之前就讓我們向蘇相公多多請益,現在看來,官家是早有預料,事先提點我們了。」

章惇手裡拿的是李清臣的奏本,其中對元祐初全面廢除『熙寧新政』進行了大肆批駁,痛斥了司馬光等人。

章惇盯著奏本,神情認真,隨口回答道:「留下蘇頌是對的,至少要緩和眼前的亂局,等我們站穩腳跟,再送蘇頌等人去嶺南。」

蔡卞眉頭皺了下,他不太喜歡這種流放的方式,認為太過『羞辱』,卻也沒有反駁,道:「我去三司衙門以及戶部了解過了,基本虧空乾淨,加上朝廷慣常寅吃卯糧,上下人等,都張著嘴,在等夏糧。」

章惇雙眸厲色一閃,冷哼道:「這幫人,就是混吃等死!我找時間去見官家,請開內庫,緩解燃眉之急,等我們騰出手來,好好收拾一番。」

蔡卞點頭,繼而若有所指的道:「梳理朝局需要時間,不宜盲動。」

章惇聽得明白,合上李清臣的奏本,道:「不是我指使的。不過,是得降降溫了,我晚上找幾個人談談。」

蔡卞嗯了一聲,拿起公文繼續看。

其實,他們都沒有指使什麼人彈劾蘇頌甚至是呂大防,而是自發的。

這裡面,有的人是原本『新黨』的,也有投機的,加上『舊黨』內部的相互傾軋,簡直就是一場大亂斗,令人眼花繚亂,難以分清敵我。

回宮之後,趙煦在垂拱殿,處理章惇,蔡卞二人送過來的奏本,孟美人則去了慈寧殿。

隨著章惇等人逐漸掌握政務,趙煦要處理的事情是越來越多,慢慢進入了親政狀態。

到了傍晚,童貫端著一大盤奏本進來,放到趙煦桌子邊上,道:「官家,這些都是政事堂那邊送來的,全部是彈劾蘇相公的。」

趙煦轉頭看了眼,隨手拿起一本。

這是一個中散大夫的奏本,洋洋洒洒,引經據典,主要內容是指責蘇頌『尸位素餐』,坐著位置不干事。

趙煦又看向第二本,這是懷疑蘇頌在樞密院任上『監守自盜』,認為環慶路軍餉消失,蘇頌脫不開干係。

第三本,是抨擊蘇頌『德不配位』,要求趙煦嚴懲不貸。

趙煦隨手翻了翻,推到一邊,道:「全部留中。」

留中,就是不回應。

童貫應著,他身形很高,躬著身反而顯得更魁梧,等了下,瞅準時間,又道:「還有一些是彈劾章相公,蔡相公的,政事堂那邊還在梳理,明天才能送過來。」

趙煦隨口嗯了聲,道:「讓政事堂寫簡略吧。對了,晚上孟美人侍寢。」

「是。」童貫侍立在一旁。

趙煦拿起筆,忽然的看了眼童貫,便繼續批閱。

童貫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可不敢張口問。

趙煦要批閱的是前任大理寺卿錢升謀害蘇轍案的卷宗,看著上面蔡卞,曹政等人的署名,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一個——趙似。

趙似的字,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極其認真,筆畫分明,乾淨利落,看的賞心悅目。

趙煦仔細端詳了一陣,不由得笑著道:「嗯,不錯。」

他在上面批閱,而後合上,道:「晚上去小娘那用晚膳。」

「是。」童貫側身道,而後見趙煦沒有其他吩咐,便出去安排。

在趙煦前往慶壽殿與朱太妃,趙似,趙幼娥吃晚飯的時候,政事堂的熱鬧還在繼續。

起因是關於各路轉運司的,這些轉運司掌握著一路甚至是幾路的錢糧,監察,是中央聯絡地方最重要的管道,權職極大。

章惇希望調任被流放的知廬州的吳居厚擔任河東四路的轉運使,這在政事堂掀起了巨大爭議。

轉運司,對地方的制衡能力極強,一定程度上掌握地方上的錢糧,賦稅,並且還可以對官吏進行監察,簡直是是一種『長期』的欽差,歷來爭奪十分激烈。

政事堂的一個房間里,十多人站在正廳,兩支隊伍清晰明了,火藥味十足的對峙。

「河東四路,關乎重大,須當謹慎。」

「現在國庫空虛,吳居厚曾經就是轉運使,屢有功績,神宗還曾誇讚,最為合適。」

「不妥不妥,四路太多,一路即可。」

「朝廷虧空太多,繼續用錢,四路已經是少的了。」

「吳居厚乃奸佞小人,應該發配的遠遠的,豈能歸朝!」

「吳居厚賢名遠播,天下共知,怎麼就成了小人的,誰說的?」

「我說的!如果不是奸佞小人,怎麼會被發配?難不成太皇太后昏庸無道嗎?」

「太皇太后是被呂大防一黨蒙蔽,呂大防發配的人,怎麼可能是小人!」

「反正吳居厚不行!」

「必須是吳居厚,別無人選!」

……

「諸位消消火,有話慢慢說……」

沈琦等人正在一旁看著,眼見雙方要摔杯子,擼袖子,不得不上前攔阻。

這已經不知道的是第多少次了,駕輕就熟。

黨爭最常見的現象,就是權力爭鬥變成了意氣之爭,你來我往,決不罷休,至於正事,早就拋到了腦後。

好不容易將雙方勸阻開,沈琦與秦品出了政事堂,往垂拱殿旁的青瓦房走。

秦品有些擔心,道:「舍人,現在三省的人都在這裡,天天這樣吵,事情就沒法做了。章相公交代的事情,幾乎都被攔了下來,尤其應該擬的幾道旨意,全被封駁回來了。」

沈琦對這些人極其看不上,語氣很沖的道:「讓他們攔。」

秦品瞥了眼四周,低聲道:「蘇相公,明天就回來了。」

沈琦神情微凝,繼而道:「不要多說,做好我們的事情。」

蘇頌的回來,令很多人不安,這也是為什麼朝野突然加劇了對他的彈劾。

沈琦兩人很快到了青瓦房,將政事堂的事情說了。

章惇手裡的事情很多,聽著就道:「由著他們鬧。」

蔡卞在一旁寫著東西,好像沒聽到。

沈琦瞥了蔡卞一眼,還是道:「尚書省那邊攔下了很多詔書,奏本,其中還有官家要求的,包括任命許將為兵部尚書,楊畏為工部尚書,都被駁回了。」

章惇陡然劍眉豎起,抬眼看向沈琦,臉色不動,厲色自顯,道:「尚書省都沒過去?」

沈琦道:「是。他們的理由一個是尚書省范相公告假,沒辦法署名。其二楊畏是奸佞小人,他們拒絕草擬。」

章惇語氣冷冽一分,怒笑著道:「哼,還是跟熙寧年間一個德行,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這時,蔡卞放下筆,看著沈琦道:「楊畏沒動靜能理解,許將也沒催嗎?」

沈琦一怔,回憶了下,道:「沒有。許尚書經常進宮面見官家,其他時候基本都在兵部,極少去政事堂,沒有催問過。」

蔡卞若有所思,看向章惇道:「你怎麼看?」

章惇雙眸儘是凌厲之色,道:「明天蘇頌就回來了,先看看他怎麼說。我們先做我們的事情,等我們做好了,要是政事堂還糾纏不休,我就通通送他們去嶺南過冬!」

蔡卞道:「現在國庫空虛,朝廷急需用錢,各路轉運司不能耽擱,還得想辦法,拖不得。」

章惇靜了一會兒,語氣似暗藏殺氣的道:「明天我去見陛下,請開內庫,緩衝一陣子,時間足夠了。」

蔡卞見章惇明顯早有了主意,轉向沈琦,道:「蘇相公明天來了,告訴我們一身,我與章相公去政事堂候著。」

章惇雙眼一睜,猛轉頭看向蔡卞,幾乎瞬間又恢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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