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下士人會瘋的

許將一想,便道:「是。那接下來,就是主將。」

許將的話,意味深長。

趙煦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道:「許卿家有什麼合適人選嗎?」

許將跟在趙煦身側,不假思索的道:「臣久在朝堂之外,對朝廷諸位將帥不熟悉,請陛下決斷。」

趙煦笑容越多,道:「那行,這個人選朕來琢磨,具體的事情,兵部來做。暫時不動聲色,免得他們來找朕的麻煩。你瞧瞧,朕現在,一腦門官司。」

許將雖然暫時在外,卻也能感覺到朝局風波詭異,方興未艾。

他看了眼趙煦的側臉,沉吟片刻,道:「官家,臣聽說,蘇相公病了。」

趙煦慢慢走著,點頭道:「蘇相公勞心勞力,確實辛苦,朕准了他兩天假,明天準備親自過去看看。」

許將聽著,心裡一松,臉上浮現微笑。

眼前的官家,到底不是任性胡來,心中自有計較。

趙煦此刻在對朝局進行通盤的考慮,既要穩定朝局,也要為日後的『新政』做出布置。

走了幾步,趙煦道:「新軍的一應支出,由內庫出,朕會派內臣提督。軍士的選拔,既要注重體質,同時要考慮身份,朕不希望與現在的禁軍,廂軍一樣。」

現在禁軍的各個頭頭腦腦,基本上都是勛貴,世襲,官宦子弟充任,複雜難說。而廂軍成分更錯綜,廂軍的來源基本上就是禁軍挑剩下的老弱病殘還有發配的犯人,招募的饑民等等,不一而足。

許將明白趙煦的意思,道:「請官家放心,臣一定謹慎行事。」

趙煦對許將還是放心的,何況還有他在一旁盯著,沒有諱言的道:「殿前司已經基本穩了。馬軍司,步軍司的都指揮使,副指揮使,都虞侯都被朕扣押在宮裡,等事態平息了,朕會找機會對『三衙』進行改革,兵部要準備著接受權柄。」

大宋朝將各種權利拆分的七零八落,制衡又制衡,造成事事頹唐,人人敷衍。

在兵權上的體現,更是如此。

許將沒有說話,這種事太過敏感,並且他清楚,官家心裡已經有了考慮。

趙煦沒有欣賞滿園花開,邊走邊說道:「兵部要做的事情,就是對目前國內的禁軍,廂軍等情況進行調查清楚,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是一個重點,另一個就是西北,也要盯緊,樞密院那邊正在調兵遣將,兵部要多有配合。關於軍隊的錢糧支出,朕讓政事堂那邊調整,由兵部負責統籌……」

許將跟在趙煦身側,心裡分析著,知道這是第一步,在給兵部增加權力。

這個御花園真不大,一眼就能看得到頭,趙煦轉了個彎,繼續說道:「另外,全國的軍隊停止增加。兵部要做一個『精兵』的方略上來,朕與諸位相公要好好商議。合併州府路等事宜,也進行前期的摸底,要做的事情很多,許卿家,辛苦了。」

許將沒有受寵若驚,沉思著,提醒道:「官家,這些臣能做。但『新政』中,有諸多關乎于軍隊的。」

趙煦停住腳步,抬頭看著眼前的一棵松樹,輕吸了口氣,語氣平淡的道:「這件事,朕來做。」

對於『熙寧之法』,趙煦一早就告訴章惇等人,要仔細檢討,不可全面恢複,搞大拆大建。

隨著呂大防的倒台,章惇等人重歸朝廷,對於『全面恢複熙寧之法』的聲音已經漸漸起來。

許將站在趙煦身側,面靜不語。

章惇以及章惇招回來的人,對恢複『新法』有著強烈的急迫之心,他們還沒有完全就位,已經在著手準備了。

官家現在,可是將政務全權託付給了章惇,而章惇在眾多朝臣看來,就是不久後的宰輔!

趙煦心裡早有定意,回頭看了眼許將,笑著道:「許卿家,你有沒有覺得朕這麼做,太過刻薄?欺辱老臣了?」

許將神色微變,繼而如常的道:「即便依照祖法,呂大防等人死不足惜,官家無需自擾。」

趙煦審視著他,旋即笑了笑,感慨道:「這人生的煩惱,十之九由不得自己啊……」

許將沒有說話,因為他也聽到了宮外的那則謠言。

『元祐元祐,太皇太后,官家登位,宰輔死罪』。

這句話,咋聽似乎沒有問題,但隨後演變出了諸多的版本,傳播最廣的,就是『官家刻薄,無中生有,逼死宰輔』。

大概意思就是:呂大防到底是宰輔,別說死了,就是判刑都是不應該。七十多歲老人,何止於要逼死他呢?太過刻薄,不近人情!

趙煦只是感慨一句,往回走,道:「待會兒,卿家去青瓦房走一趟,見見二位相公,與章相公他們也不要說太多。熙寧年間的強兵法,朕還要斟酌。」

許將抬起手,道:「是。臣昨日已經見過楚都指揮使。」

楚都指揮使,楚攸,殿前司都指揮使。

趙煦嗯了一聲,抬頭看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又道:「再做個準備,必要的時候,許卿家,可能要代朕去一趟西北。」

許將道:「是。大宋軍力最強都在西軍,改革軍制,離不開西軍,也離不開西軍的將帥。」

趙煦想的更多的是,西夏將要耐不住再次開戰,這一戰,必須勝!

絕不能像以往那樣妥協,打的軟軟弱弱,或者是勝即是敗!

趙煦與許將談了很久,從御花園出來,目送許將去垂拱殿方向。

陳皮跟在趙煦身旁,道:「官家,政事堂那邊鬧的有些凶,近乎打起來了。」

現在的政事堂,合併了三省,三省是朝廷的要害,有原本的『舊黨』也有章惇等人塞進去的『新黨』,大大小小官員數十人,兩者水火不容幾十年,現在又涉及呂大防的事,雙方打起來不算奇怪。

趙煦唔了一聲,想了想,道:「讓他們鬧去吧,準備一下,明天去看望蘇相公。」

陳皮剛要走,趙煦眯了眯眼,道:「對了,叫上孟美人。」

陳皮一怔,看著趙煦,見沒有過多吩咐,連忙去安排了。

趙煦又站了一會兒,轉身回書房,將各種資料拿出來。

他要找一個合適人作為新軍的主將。

這個時候的青瓦房進進出出,一片忙碌。

蔡卞從外面進來,拿著幾道奏本,與章惇道:「外面鬧的越發不像話,京外好像剛剛發酵,這彈劾奏本是一天多過一天,一半州府都上書了。」

『舊黨』統治了大宋七年,被流放的『新黨』去的都是偏僻,荒蕪之地,能這麼快上書,基本都是開封城附近,繁華州府。

章惇不在意,筆耕不停,道:「暫時先由著他們,梳理朝廷為要。」

朝廷的官員太多,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換成他們的人,並且近來發生那麼多大事,方方面面的爭執,並不完全在黨爭內。

蔡卞站在章惇桌邊,道:「政事堂那邊,你怎麼看?」

章惇神情動了下,筆也停下來,雙眸閃動。

呂大防的案子的影響還未過去,他不宜繼續再動,但朝廷內部這麼糾纏下去,確實太過影響政務運行,政令不暢,

但政事堂不止是『舊黨』大本營,蘇頌還是宰輔!

蔡卞知道眼下他們有些被動,走進來,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沉色思索。

宮外不止散播『官家刻薄』的謠言,將主要責任推給了他們『新黨』,抨擊他們是『奸佞惑上,禍亂朝綱』。

沉思一陣,蔡卞又道:「雨季就要到了,往年洪水泛濫,影響太大,我們得想些對策。」

章惇放下筆,臉角冷硬,道:「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等人抱殘守缺,毫不知作為!這些人,除了任由弊政糜爛,沽名釣譽,還會幹什麼!」

『舊黨』指責『新黨』禍亂天下顛覆社稷;『新黨』指責『舊黨』沽名釣譽尸位素餐。

蔡卞看著他道:「這些暫且不說,黃河必須要治理,沒時間了。」

章惇雙眸中的厲色閃爍不斷,道:「國庫現在空虛,夏稅未到,明天我去見官家,請從內庫撥吧。」

蔡卞想著抄沒那麼多家產被移入內庫,也是贊同,道:「好。明天我再去開封府走一趟,不能這樣封城下去。」

開封城現在近乎處於半戒嚴狀態,城內到處都是各部門的衙役,亂子依舊非常的多。

章惇眉頭微動,道:「再等幾天!這裡你先盯著,我去一趟樞密院,蘇頌的調兵有問題。」

蔡卞點頭,章惇現在是參知政事兼樞密副使。

趙煦與章惇等人忙忙碌碌,宮外的熱鬧轟轟烈烈。

處死宰輔以諸多高官,在宋朝絕無僅有,對勛貴公卿,士林階層的衝擊前所未有!

一些人四處奔突,一些人緊閉大門,一些人喃喃自語,一些似哭似笑,一些人如喪考妣。

言官們更好似瘋了,短短四五天,政事堂接到了上百道奏本,說什麼都有,前所未有的混亂。

……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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