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殺意

蔡攸好不容易下的決心來豪賭一次,卻沒想到宮裡的官家在他未到之前就對三司衙門出了手!

蔡攸還有些稚嫩的臉上遲疑不決,他現在過去,這些東西的作用必然大打折扣,成不了官家身前的近人,加上如果官家事敗,可能會連累到他以及蔡家。

付出太多,收穫微渺,不划算!

蔡攸將紙袋掏出來,放在手裡,神情掙扎。

如果不送,那他就等於錯失機會,將來官家站穩腳跟,他再去就沒那麼分量。可現在去了,似乎沒有多少好處。

蔡攸左思右想,猶猶豫豫,不過一陣子他就有了決定,自語道:「就算不能有大功,小功也不能放過,畢竟我們蔡家已經與官家綁在一起……」

蔡攸十分果斷,想清楚了就大步向福寧殿走去。

有著裁造院送衣服的由頭,外加宮裡並沒有完全戒嚴,倒是一路暢通。

而在他前面不遠,梁燾正帶著厚厚的密封紙袋,滿臉躊躇卻又腳步飛快的趕向福寧殿。

趙煦站在福寧殿前,聽著各處不斷傳來的彙報,尤其是關於三司衙門,不時點頭,做出新的部署。

楚攸在一旁,配合著趙煦,對宮內宮外進行布置。

在劉橫查封三司衙門不過一刻鐘,楚攸就面色凝重的來到趙煦身側,低聲道:「官家,殿前司的禁軍調動頻繁,堵住了所有宮門。還有一隊五百人趕去了三司衙門……宰執,樞相還在慈寧殿,並未離開。」

趙煦聽著,心裡分析,道:「沒事。他們不敢亂來,就是給我施壓。」

對面應該比趙煦緊張,因為一個不好,刺|激到趙煦,就可能真的讓皇宮血流成河。到目前為止,慈寧殿以及呂大防等人的反應都還在趙煦的預料之中,並沒有太強硬的動作。

楚攸剛要接話,就看到一個中年太監在兩個禁衛的陪同下走過來。

其中一個禁衛上前,行禮道:「啟稟官家,是太妃娘娘派人來。」

「小人童貫,見過官家。太妃娘娘派小人來,給官家送幾件衣服,都是太妃娘娘親手做的。」童貫連忙上前,十分恭謹的道。

趙煦一怔,道:「你說你叫什麼?」

童貫面色不動,心裡一咯噔,語氣卻如常的道:「小人童貫。」

趙煦看著這個中年人,倒是沒想到就是大名鼎鼎的,『六賊之一』的童貫!

童貫聽著趙煦之前有些詫異的問話,加上現在的沉默,心裡惴惴,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被官家記住了他的名字。

是好事還是壞事?

趙煦審視著童貫,眯了眯眼,忽然笑著道:「小娘應該是擔心朕,待會兒回去你知道該怎麼說。現在朕問你,這種情況下,朕該怎麼做?」

童貫低著頭,眼神都是驚色,他完全想不到,官家居然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旋即童貫就急促呼吸,他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他必須要抓住!

童貫目光急急閃爍,只是須臾就抬著手,恭順又謹慎的道:「回官家,小人以為,現在的關鍵在兵權,只要樞相站到官家一邊,其他就都不是事情。」

樞相,指的是樞密使,三相之一。

趙煦存了考校的心思,追問道:「蘇相公是祖母提拔起來的,怎麼才能讓他站到朕一邊?」

童貫不緊不慢的道:「不需要官家做什麼,蘇相公德高望重,素來穩重,知大局。只要官家闡明厲害,他就不會讓禁軍在皇城打起來,殿前司那邊,蘇相公一句話就能壓得住。」

這一點趙煦倒是沒想到,微微點頭,這個童貫果然有兩把刷子。

不過,趙煦必須壓一壓他,否則日後還怎麼用,搖了搖頭道:「蘇相公自然不會,你覺得呂相公就會?太皇太后會?除非朕大逆不道,否則就打不起來,你說的這些都是廢話。」

童貫怔了怔,連忙躬身道:「是。小人見識短淺,官家英明。」

趙煦這才滿意,道:「去吧,不要讓小娘擔心。」

童貫心裡直覺空落落的,錯失了一個天大機會,卻也只得道:「是。小人告退。」

趙煦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已經在琢磨怎麼用這個人了。

楚攸等童貫走了,這才道:「官家,現在怎麼做?一旦殿前司將劉橫等人圍在三司衙門,怕是走不出來,無法再聯繫了。」

趙煦收回思緒,手裡的摺扇啪的一聲打開,輕輕扇動著,道:「只要人,證據在劉橫手裡就行。這個童貫的話提醒了我,祖母那邊並不是鐵板一塊,這位樞相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楚攸聽不太懂,只能默默立在趙煦身旁。

「啟稟官家,戶部尚書梁燾求見。」一個禁衛快步跑進來,道。

「梁燾?」

趙煦念叨這個名字,好奇他為什麼這個時候來,道:「讓他進來。」

禁衛應聲,快步轉身,不多久後,瘦高的梁燾就急匆匆,小跑著進來,抬手道:「官家,微臣有罪。」

迎面而來的一股濃郁的酒氣,趙煦微微皺眉,道:「梁卿家,你這是醉酒到朕這撒酒瘋來了?」

梁燾一驚,道:「微臣是喝了酒,但十分清醒。微臣來,是為了環慶路軍餉失竊的事情來的。」

趙煦臉色頓時微變。他對外面的消息十分閉塞,這件事蘇轍等人極力的瞞著,趙煦並不知道。

「你詳細說!」趙煦沉色道。

環慶路是應對西夏最重要的防線,一旦環慶路有失,會影響開封的安危!

梁燾掏出懷裡的紙袋,遞給趙煦,道:「這些是臣用盡辦法查到的。這筆軍餉是在出開封第三天消失的。微臣懷疑,這件事有計省,環慶路等內部,聯手做的。」

趙煦已經急不可耐的接過來,匆匆抽出一頁一頁紙看著。

只是幾個呼吸,趙煦就臉色鐵青,雙眼冒火,甚至是罕見的露出殺意!

這些紙上的內容,記載了這筆錢糧的數目,什麼時候發出,什麼人押運,抵達到什麼地方,什麼時間消失……甚至梁燾還在一些地方查到了這筆軍餉里的春衣絹,布匹,棉等在一些地方被公開售賣,蛛絲馬跡指向了環慶路,計省的高層!

趙煦從其中看到了軍餉的貪污,剋扣,空餉,虛耗,倒賣等等,各種弄虛作假,看的趙煦是心驚肉跳,怒火填胸!

趙煦認認真真看了好一陣子,雙眼有些紅的抬起頭,盯向梁燾,冷冷的道:「這些東西,屬實?」

梁燾急急的道:「絕對屬實,臣以人頭擔保,絕無半點虛假!」

趙煦深深吸了口氣,壓著殺人的衝動,道:「還有誰知道?」

梁燾不敢抬頭,道:「微臣向宰輔說過,宰輔說會查,計相也知道,他們都說會查。」

趙煦冷哼一聲,道:「只是沒有半點動靜吧?環慶路的軍餉『消失』,價值數百萬貫,關乎幾十萬將士,朕居然半點不知情,朝廷里也是一片安靜!朕問你,政事堂那邊是怎麼打算的?」

梁燾臉角動了動,有些猶豫的道:「宰輔與計相要求查清楚,暫時不得亂動。樞相希望臨時調集一些給環慶路應急。環慶路催餉從去年就開始了。」

趙煦神色大變,猛的向前一步,喝道:「你是說,環慶路去年就缺餉?」

梁燾頭上冷汗涔涔,被趙煦喝的心驚膽戰,越發躬身,道:「是。」

趙煦微微低頭,呼吸急促,死死咬著,綳直臉角,眼神里的殺意簡直如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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