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社死

熱茶濺到了手上,東華帝君也毫無察覺。

他慌忙放下茶盞,繞開座位,打個哈哈道:「看來,鳳凰夫人對玄丘這孩子,很滿意呢。只是陳玄丘與妲己亦有婚約,鳳凰族高貴不凡,想來……想來不便再嫁與陳玄丘吧?」

東華帝君努力想吸引嬋媛的目光從那書法上離開,可惜,並未如願。

「道韻……帝君這字,寫的極好,瀟洒飄逸,一如其人呀……」

東華帝君乾笑:「鳳凰夫人過獎了,這字,是一位道友贈與我的,並非本座所寫。你看這邊還有一副,也是我那位朋友送給我的……」

東華帝君慌忙指向旁邊一副字。

幾杵清鍾,妙音總伴煙霞絢

一山瑞氣,懸鼓長隨道韻靈

嬋媛臉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確實是好。」

「是……是吧?哈哈哈……」

嬋媛忽然指著那字上的款,微微歪頭,睇著東華帝君:「帝君這位朋友,號曰少陽?」

東華帝君往牆上的字幅一看,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他真想把自己的手剁了!

掛在自己書房的自己寫的書法,我這是有多騷包,非要題款加印啊,還加了好幾方印。

這種書法作品,一般要贈給別人的,才會題雙款,書贈對象落在上方,書寫者落在下方。但自己留存欣賞的,則只落單款,一般標明書寫時間、地點、書寫人的名或號即可。

東華帝君這兩副字,都有落款,都有加印,跟乾隆似的,特別喜歡蓋章。

上邊蓋著「少陽」、「青提」、「東君」、「木公」等印章,而這些,全是東華帝君的號,東華帝君最出名的一些馬甲。

若是在後世,他還得再蓋上一個更為人知的號「純陽子」和「洞賓」了,那是他化身呂喦遊走人間時的號和字。

東華帝君心思急轉,忽地一拍額頭,訕笑道:「啊?哈哈,是了,本帝君一時恍惚了,這個……倒是本座一時閑作,哈哈,看錯了,看錯了,鳳凰夫人請坐,咱們再聊聊令媛雀辭姑娘的事吧。」

嬋媛凝視著東華帝君,忽然一步步向他走近。

東華帝君心中生怯,忍不住連連後退。

嬋媛眸中忽地露出譏誚之意,道:「帝君是大前輩,嬋媛與外子,一向敬慕。何以帝君現在卻似有些怕了小女子?」

東華帝君訕訕然道:「哪……哪有這樣的事?」

他向門口看了一眼,心中暗罵,這些混賬!本帝君有這麼閑的么?

掌管著整個東方飄雲世界萬里江山,怎麼也沒點大事小情的來稟報於我?

嬋媛強抑著激動、興奮、悲憤、委屈的複雜情緒,深深吸一口氣,輕輕道:「昔年,嬋媛有一位朋友,無端失蹤,我一直擔心,他為天庭所害,為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到處尋找。

我知他性情跳脫,若為反天大計,求取西方援助,因而強闖西方極樂世界,被燃燈道人算計,困入伏妖塔中……」

嬋媛目光漸轉晶瑩,凄然道:「我想……他是真的死了吧,不然,我怎麼就找不到呢?若他還活著,沒道理對我避而不見啊,我為了他,與丈夫生怨,我以為他身陷險地,連女兒都不能親自撫養長大……」

嬋媛的淚水潸然而下,沿著美玉一般的頰,緩緩淌下。

東華帝君全然沒了悠然瀟洒的模樣,他看看門口,剛剛迫切希望有人過來,此時唯恐有人過來。

看見嬋媛流淚,有心想要幫她拭淚,又唯恐被她更加誤會,只急得額頭冷汗直冒。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欠兒了。

他就只是桃花林中輕搖小扇,贊了她幾句美貌;輕羅河上一同蕩舟,為她吟了幾句詩賦;緋靄山上同席對座,一同飲過兩瓶佳釀;落星峽里,一同仗劍捕過異獸;九碑林中,並肩而行,一同探討過修行大道……

她怎麼就喜歡了自己?

好吧,這些行為言止……確實會讓一個正處在情傷之中的女子容易誤會,

尤其是他當時可沒說過自己已經有了妻子。

東華帝君發誓,以後再也不做暖男了。

可是,現在怎麼辦?

發誓以後再也不做中央空調的中央空調正兩手抓瞎,嬋媛吸了吸鼻子,高傲地揚起了頭。

「若你當年,說出你早有妻子,嬋媛絕不會不知自愛,對你生出非份之想,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一個臭男人,會叫我嬋媛不捨得放手?」

嬋媛鄙夷地看著東華帝君:「尤其是現在,小女已成長成人,嬋媛已經很對不起她了,難道還能讓她因我而蒙羞?你藏頭露尾的,究竟在怕什麼,至於么?」

東華帝君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不禁嘆了口氣,愧疚地道:「不錯,我……就是陳道韻!」

東華帝君翩然一轉,便化作了一個二十許的年輕人,劍眉星目,眸似朗星,俊逸瀟洒,雖然相貌與之前不同,卻是一樣的風流倜儻。

「媛……鳳凰夫人,對不起。」

嬋媛轉身走到座位旁,翩然落坐。

東華帝君卻似待審的囚犯,站在對面,偷偷瞟她一眼,未敢落座。

嬋媛穩定了一下情緒,端起茶盞,青蔥玉指輕輕夾起杯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抹著茶葉,眼皮都不撩,悠然道:「我家雀辭,和陳玄丘的姻緣,是尊夫人設計叫我應下的,不然的話,你以為我樂意?

不過呢,我們鳳凰一族,可是言出必踐,不像有些人,雖然同列四大先天神族,卻是以狡詐詭譎名聞三界。你家那孩子,酷肖乃父,風流成性,我本來是看不上的。」

嬋媛足尖一盪一盪的,完全把握了主動,可不比方才,誠惶誠恐,央求於上神的態度。

「可我那女兒,卻是一片痴心。哎!我這當娘的,已經很對不住她了,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委屈了她。堂堂鳳凰女王、元鳳神體,下嫁一個頑劣風流的狐家小子,已經很虧了呢,所以,這正妻之位,不是喪盡天良之人,想不出推卻的理由吧?」

得,人家現在根本不議兩家要不要聯姻的事兒了,而是直接一口咬定,她的女兒不但要嫁,而且必須得是正妻。

東華帝君也想反駁啊,奈何看見嬋媛那副隨時一點就炸的態度,他英雄氣短啊。

這要是出口反駁,嬋媛再來個淚如雨下,一頭撲進他的懷裡,罵他喪了良心……

想一想東華帝君就要心驚膽戰,魂不附體。

所以,要接受這樣喪權辱國的條件嗎?

那已被他收做義女的妲己怎麼辦?

東華帝君正滿腔愁苦地想著,嬋媛淡淡地一挑眉,就似一輪弦月,掛上了林梢兒。

「看這樣子,你那寶貝兒子,也還不知道東華帝君,就是他那隱名匿蹤、下落不明的父親吧?你看我要不要去找他問問,他這英明神武的父親,是緣何要反對這樁婚事的?」

這……她若去問,豈不是朱玄一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妲己和朱雀辭兩個晚輩,也要知道了自己的那些糟爛事兒,

還有那些視他為唯一真神的東海所屬,一旦知道他們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再看他的眼神兒……

東華帝君沒聽說「社死」這個詞兒,但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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