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覺得鹿是一種有危險的動物。
即便是在妖仙群體之中,修習輔道的九色鹿一族,也從沒有人把他們視作一種威脅。
人們看重九色鹿家族,看重的是他們的輔助之力。
只要有一個修習輔道的九色鹿家族成員肯成為你的坐騎,你的修為就可以提升兩到三成。
這兩到三成的修為提升可著實不算少了。
尤其是對已經修鍊到極高境界的大修士來說,他想再提升一成戰力,耗費千萬年也未必做得到。
但你若是擁有一頭九色鹿為坐騎,這個目標立即就可以實現。
試想,若是金靈這等高手,若擁有一頭九色鹿,將她的戰力再提升兩到三成,那是何等可怕?
當年,燃燈能在太古莽荒的野蠻環境中順利修鍊,成就一方大能,實未少了九色神鹿之助。
尤其是,九色神鹿還擁有一日三次瞬閃的異能,這就幾乎等於是給了它的主人三次保命的機會了。
只不過陳玄丘自身的本領和法寶太多,再加上他那憐香惜玉的心思,不捨得總把一個嬌俏的小美人兒騎在胯|下當坐騎,所以用到認主了的鹿司歌的時候比較少。
不過,此時鹿司歌一躍閃到陳玄丘身邊,陳玄丘卻沒有一絲猶豫。
這一刻,鹿司歌就是藤,他就是樹。
他是鹿司歌的主人,鹿司歌是認主的坐騎。
他與自己的神鹿合體,在為他的坐騎復仇!
但是在鹿氏一族的傳統中,自從鹿清緣為燃燈毫不留情地加害,後世子孫便不打算再認主任何一人,可他們又矢志復仇,想要對付的還是已成准聖的燃燈。
鹿氏一族的攻擊力,真的不值一提么?
交起手來,燃燈才發現,他低估了鹿氏一族的戰鬥力。
這個「吹燈」大陣,的確是針對著他所有的缺陷的。
作為與他心意相通的坐騎,同時又是他的枕邊人,鹿清緣怎麼可能不了解他的弱點。
而鹿氏後人,根據他的弱點,所研究的這座大陣,就如西方佛兵們圍故金靈時,其陣正克神魂一眼,恰是燃燈的剋星。
「林空鹿飲溪!」
鹿知天一聲令下,群鹿跳躍,陣勢再換。
飛鳥成列,鷹鷲不擊;麋鹿成群,虎豹避之;
群鹿列陣攻擊,殺傷力還是極大的。
燃燈已經察覺,如果任由這「吹燈」大陣從頭施展到尾,在這種每一招每一式都針對他的大陣攻擊之下,他還真未必逃得了。
只是鹿氏一族後人原本就沒想過還能再有幫手,所以這陣勢中,最後一擊就是「鋌鹿走險」,用犧牲自己進行自爆,來殺傷燃燈。
鹿氏一族修習輔道,不擅長攻擊,但自爆的威力,卻不在於你擅不擅長攻擊。
在他們本來的計畫中,也許鹿氏一族已經成年的高手全部喪命於此,幾達滅族之境,才能誅殺燃燈。
但是,現在不同了。
陣內,有陳玄丘,有蕭升、曹寶,有顯道神方弼,還有金翅大鵬雕。
招寶天尊蕭升頭戴貔貅帽,手捧金玉如意,踩在船兒大小的一隻金元寶上,金玉如意每一記敲擊,都如山嶽之重。
納珍天尊曹寶掌中一顆明珠不時祭上天空,趁隙打向燃燈,手中一枝珊瑚,那鋒利如鹿角的珊瑚攻擊角度更是刁鑽。
顯道神方弼自知修為最弱,但是他長槍大戟,施展開來大開大闔,攻擊雖然不行,纏住燃燈,充當肉盾,倒也能抵擋一時。
空中更有一隻金翅大鵬雕,仗著它如風如影、神鬼莫測的速度,以尖喙利爪,不時攻擊燃燈的弱點。
燃燈一俟察覺這大陣的詭異之處,立時打起了全部精神。
他頭頂五寶天冠,可放道道金霞,正是對抗元神攻擊的法寶。
身上一件錦襕袈裟,卻不是後世唐三藏得到的那種被封印了力量的錦襕袈裟,而是禁制全開,足以抵擋三次大羅金仙全力一擊。
燃燈不擅長近身武力格鬥,他壓根兒就沒練過兵器,那飛龍寶杖被他持在手中,就只有一根拐杖的作用。
但那飛龍寶杖祭在空中,卻是瞬間化作一隻八爪金龍,張牙舞爪地撲向圍攻過來的眾人。
一見那八爪金龍,四下里百餘條神龍頓時龍睛充血,直欲噴出烈焰來。
這飛龍寶杖,竟是用一條真正的八爪金龍煉製而成。
其中一條漂亮的白龍,氣得周身銀白色的鱗片都似染成了玫瑰紅。
它正是化成本體,藏身眾神龍中間,隨侍於陳玄丘身側的敖鸞。
「燃燈老賊,竟用我龍族先輩之軀煉製法寶!」
敖鸞此刻身是龍身,卻口吐人言,憤怒地大吼:「不管他是褻瀆我龍族先輩之軀,還是斬殺我龍族先輩煉成此寶,與我龍族,都是不共戴天之仇,殺了他,為我祖輩報仇!」
眾神龍登時蜂擁入陣,加入了戰團。
如今世間四海龍族,最高也只能修鍊到五爪金龍了。
陳玄丘的葫中小千世界,正是太古莽荒時代,敖鸞又是葫中小千世界第一條神龍,被葫中天道意志吉祥認定為龍母。
所以,她是有機會繼續進化,成長為最高級別的九爪金龍的。
但現在她也只是從原來的四爪,進化成五爪,但這也是現今大千世界龍族中戰力最高的等級。
上百條神龍一旦參戰,燃燈以一人之力獨戰這許多高手,暫時仍舊佔據著上風的優勢頓時不再,被壓制住了。
「怎麼會這樣?難不成世尊害我?」
燃燈一邊左支右絀,與眾人交手,伺機尋找脫逃機會,一邊急急思忖。
世尊已練成天眼通、他心通諸般神通,能知過去未來,他會不會算到本座今日這一動?
這飛龍寶杖,居然又給本座招來一群強敵,難道世尊是假他人之手,想要除掉我?
不怨燃燈這麼想,他自己心裡陰暗,別人的任何舉動,他又怎麼可能解讀成正大光明?
多寶已經證道聖人,西方新教業已創立。
此時的多寶,就像是征戰多年終於登上帝位的皇帝,
這時他最想做的是什麼?
難道不是那些削除所有的不穩定因素?
那些與他一起成長起來、心中對他並無敬畏的老將,
其中甚至有與他爭奪過最高領導權、甚至現在也依然有機會、也有那個能力覬覦他寶座的人。
燃燈自家事自己知。
他本是闡教副教主,當時地位就比截教大弟子的多寶高半截。
如今他是與多寶平起平坐的佛祖,只不過他是無權無勢的過去佛,只享受一樣的尊榮與地位,卻沒有相應的權力。
燃燈不知道他的猜測是否屬實,但他飛龍寶杖一出,便刺|激的群龍發瘋,加入戰團,卻是事實。
「便再來更多人又如何?一群宵小之輩,看本座法寶!」
燃燈雖然慣用陰謀伎倆,借刀殺人、背後偷襲,可一旦被逼上絕路,倒也爆發出了一尊准聖的驕傲。
手中金缽一翻,十八粒金丹砂如黃河決堤之水,洶湧而出。
一時間,煞風陣陣,金砂滿天,便是凡間一顆沙礫,被狂風席捲,都能惑人二目、刮面生痛,更何況這都是沉重的金沙?
一時間大陣之中,黃沙扯天漫天,狂風呼嘯凄號,圍攻燃燈的人數雖眾,在這等天災級群攻法寶之下,也是不辨東西,耳目若失,只能緊閉雙眼,持兵器全力戒備,哪裡還能出手。
便是鹿氏一族,雖然蓄謀對付燃燈已無數年,也沒想過他有這樣的法寶,大陣也沒有這等定風之能,眾鹿氏高手,只得謹守本位,避免亂了陣腳,使大陣被破。
放出金丹砂的燃燈自己,卻不受這金砂滾滾的影響,見此模樣,趁機縱身躍起,就想遁出大陣。
大陣之外,還有四象塔鎮壓當空,他無法施展獨門的清風遁法了,但是只要出去,要逃走,總是多一分機會。
碧霄緊盯陣中,恨不得脫手祭出金蛟剪去,助陳玄丘一臂之力。
可是,此時陣中黃沙漫漫,只隱約可見綽綽人影閃動,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來,又如何出手?
那金砂漫天飛舞,無窮無盡。
有那勢盡的,全落下來,在蕭升曹寶等人腳下漸漸堆積起來。
那金砂也不知是因為什麼奇異的效果,一旦埋過了他們的小腿,便極難拔|出|來,就像陷入了沼澤一般。
「鏗鏗鏗……」
詛咒魔鎧上身,將陳玄丘周身護住。
這是神鎧,可依據主人形態,隨時變化,這時覆下一部分延伸出去,化作一個鹿頭狀甲胄,將鹿司歌的頭顱也罩在其中,耳目口鼻,俱不受金砂侵擾。
原本閉了呼吸和雙目的鹿司歌頓時長舒一口氣,為主人的貼心,心中一甜。
陳玄丘沉聲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