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那個笨蛋

秀知院學園的神豪程度確實超乎想像,自助式晚餐呈上的菜色,竟然全是他這種平民一生都吃不到幾次的高級食材。

抱著學習心態,淺田特地把什麼乾貝、龍蝦、鮑魚、魚子醬、鵝肝、牡蠣、生蚝、驢肉等等都拿了一份,到最後幾乎將餐桌上的每份料理都吃過一遍,這才滿足了自己的求知慾。

還好高級料理的特色就是精緻,而精緻就是要讓人吃不飽,他才能在經歷中午那場烤肉轟炸過後,又盡情嘗鮮一次——當然也反胃了不少次,他得再次感謝自己驚人的意志力。

比起法國蝸牛、生牛肉,他更喜歡吃母親做的味噌咖喱,硬生生把難吃的東西吞下去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啊……

果然高級食材吃的只是氣氛,人類靠白米飯就能活下去了。

日本出名昂貴的水果也不要錢似地供應,所以淺田吃完了正餐,便裝了一盤水果,坐在篝火旁邊休息,順帶四處觀望著。

——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生意外,一切依照計畫正常進行,同學們也很享受篝火晚會的氣氛。

這是好事,他稍微安心了下來,卻也沒有放鬆警惕。

因為對他來說,接下來才是正戲。

根據流程,各社團的表演全都結束之後,是圍繞篝火的土風舞環節;跳完舞齊唱校歌、校歌唱完的瞬間,篝火將猛然熄滅,並藉此拉開結束的序幕。

屆時,光線會全部消失,天地將陷入一片黑暗——很不巧,今夜的星月隱沒在烏雲之後,沒辦法仰望星空之美,所以他們準備了第二方案。

那就是讓學生們閉起眼沉下心神,好好感受一番大自然與都市相異的靜謐安然,三分鐘後才會重新亮起燈,宣布解散,所有人都可以回小木屋洗洗睡了。

這是與五胞胎共同訂定出來的計畫,而淺田的焰火驚喜,則夾在燈光消失、閉眼感受自然的中間;屆時,他會讓她們看見什麼叫比星光還燦爛的火花。

想到這裡,淺田不免有些期待,並將香甜的蜜瓜塞入口中。

順帶一提,他吃東西的時候就沒見到五胞胎了,也不知道她們到哪裡逛去;而文乃與理珠則在跟一位披著白色實驗服的陌生少女聊天,他更是不好介入。

左右無人能陪,淺田今晚便難得落單,獨自走來走去。

你以為每天都能有美少女相伴是件快樂的事嗎?

淺田只能說,習慣之後,會更喜歡一個人獨處的時光。

竹籤下意識地敲了敲餐盤,感受著三米遠輻射而來的火焰熱度,淺田正想著要不要再去確認第十次篝火的熄滅準備時,突然有人在他身旁、也就是篝火的隔離圈上坐下。

「你也拿太多了吧?中午都那樣了,竟然還沒餵飽你嗎?」

開玩笑似地說著,那人直接拿走他的竹籤,叉了一塊水蜜桃塞入小嘴之中。

淡淡的汁液噴濺開來,浸潤了粉|嫩的唇瓣,彷彿塗上一層令人食指大動的甜膩唇膏般,少女半掩嘴咀嚼著,姿態優雅而大方。

不多時,纖細的喉頭上下滾動,她舔了舔唇,滿意似地眯起略顯丹鳳的眼睛。

「好吃,多謝招待……嗯?怎麼,生氣啦?」

見淺田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二乃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叉了一塊菠蘿,徑自遞到他嘴邊。

「別在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了。諾,美少女親自給你服務的機會可不常有啊。」

淺田看著她就像在看外星人一樣,滿臉的莫名其妙。

即使略感疑惑,他也沒讓二乃的手就放在那邊,很快便拿過竹籤,將上頭的水果一口吃掉。

「……妳的主持任務,應該早就結束了才對。」

吃完後,把水果盤放到兩人之間的地上,淺田隨口問道。

「有老師找妳幫忙嗎?

二乃彎起了眉眼,語帶促狹。

「這麼在意我的行蹤啊?」

「不想說就算了,妳就算去花田天葬我也不在意。」

「哼哼,我可沒說不想說。」

她笑了一聲,雙手撐在身側,仰起腦袋望著無星月的夜空,腳跟敲了敲地面。

「嗯~剛才吃了一點義大利面和烤飯,就去確認音響設備、燈光,還有澡堂那邊也先溝通好了,已經在放熱水……反正就跑來跑去而已啦,也沒什麼。」

淺田眉頭微蹙。

「沒什麼?妳有坐下來好好休息嗎?」

二乃指尖點著下巴,歪過頭來輕笑。

「現在啊。」

「……真拼。」

「你可沒資格說我。」

淺田收回視線,沉默下來。

他總覺得二乃的態度有點怪,似乎比平常更直率、更柔軟了些。

而二乃則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用淺田的竹籤吃著水果,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

「對了,淺田……我打個比方。就只是比方而已,你不要亂聯想啊。」

「好,我會把自己的智商降到跟妳同等級的級別,這樣就無法思考、更別說聯想了。」

淺田淡然點頭,下一秒手肘攻擊便如期而至,讓他做出了準確的判斷。

是真正的二乃沒錯。不是什麼變種人外星人超能力者頂替,這種角度、這種攻擊方式,在這個月的相處當中,已經深深刻進了淺田的身體記憶里。

不過力度還是輕了一些,似乎是因為她現在比平常還正經的關係。

「比方說,在相同的土壤里,有五……有一堆種子種在裡面,澆著一樣的水、吸收著同樣的養分,大家一起發芽茁壯。

一模一樣的成長、一模一樣的枝幹,雖然沒辦法長得比其他土壤的植物還高大,但至少,它們很開心能有一模一樣的家人陪在身邊,並認為這樣的美好會一直持續下去。」

淺田在她說到一個段落之時,精準地插入一句話:「一堆太多了,打比方的時候數字精確一點,我看五個就不錯。」

「……」二乃鼓起嘴瞪了他數秒,隨後被打敗似地用力嘆了口氣,無奈扭過頭,「五個就五個吧,反正你別亂想就是了。」

淺田眨了眨眼:「那要不要給這五個種子編號?一二三四五之類的?」

二乃單手撐起臉,笑得異常甜美:「得寸進尺的人,通常都活不久喔?」

「編號什麼的太蠢了,就這樣吧。您繼續說。」

二乃眼角一跳,再次轉回了頭,抱住膝蓋嘟嚷一句。

「……嘁,像你這種傢伙,哪個女生看上了你就是自找不痛快。」

淺田閉上嘴當作沒聽到,更不敢吐槽她這句話連自己的姊妹都罵了進去。

他就是被複數女性看上了、就是有那麼多人想自找不痛快啊,他有什麼辦法?他也……不怎麼絕望就是了。

「那我繼續說了……別打岔啊。」

二乃重整心態,清了清喉嚨。

「然而,天不從人願,隨著時間流逝,五株植物最終還是產生了變化,每個人都逐漸與過去不同,每個人都變得無比陌生……雖然還是家人,卻也不是過去那一模一樣的家人了。」

「所有人,都在改變,不論變好還是變壞。」

膝蓋的布料漸漸被抓緊,她的聲音很輕,在篝火不時的劈啪聲中,卻能清晰入耳。

淺田默默聽著。

「直到有一天,忽然出現了一個蓋子,擋在植物們的成長路上。她們必須更加茁壯、更加成熟,才能突破這個蓋子,繼續向著藍天伸展枝葉。」

說著說著,她自己笑了起來。

「其他姊妹啊……都已經變成了與過去不同的樣子,她們面對新的挑戰,沒有逃避、沒有驚慌,只是用著『現在的自己』,去迎接『現在的難題』。」

「不論是蓋子還是什麼,對已經擺脫過去的她們來說,絕對沒有問題!克服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真是,太好了呢……她輕輕嘆出了這幾個字,側臉滿溢著溫柔。

但旋即,嘴角的笑意又收了回去,被她用力抿起

「只剩下一個笨蛋,想依靠『過去的自己』、『過去的她們』,去證明即使不改變,不去變成和以往不同的樣子,也能將『現在的難題』給突破。」

「笨蛋有笨蛋的驕傲,也有笨蛋的作法,從一而終才是完美,堅持己見才能受人景仰。」

「它更想證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確,藉此告訴其他姊妹,改變才是錯誤,真正的進步之路絕對不能輕易換軌——」

二乃舉起食指,在淺田面前晃了晃。

「那個笨蛋,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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