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 這就是我最後的陷阱,收下吧,淺田!

踏著略為潮濕的石磚,僅僅邁出了幾步。

「……自說自話的傢伙。」

在他身後,低沉的嗓音失笑般地響起。

淺田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鐵灰色的天台大門,彎起嘴角。

「是啊,你現在才知道?我想做什麼的時候,通常不顧別人心情,只因為有必要去做,就算會招人討厭那也沒事。」

母親也說過,想做就做、想干就干,這是青春給予自己的權力。

他暫時無法那麼洒脫,心裡那股彆扭總是揮之不去,也認為自己還沒資格去肆意執行這種權力。

然而,即使遙遙無期,他也想憑自己的內心所願一次,去嘗試以『青春的蠻勁』突破某些沉澱已久的枷鎖。

從『理由』逐漸變成『覺悟』,接下來……或許就是『衝動』了吧?

不去考慮複雜矯情的心情,只因純粹的衝動而為某件事拼上一切的努力——對他人來說愚蠢的選擇,對淺田真一來說,卻是一個必須經過學習才能達成的境界。

不斷前進成長的人生,更能讓人體會到生命的美好和有趣。

笨拙也好,愚蠢也罷,回首時若能看見一步步走來的腳印,那個瞬間,自己一定會感嘆地露出笑容,並朝著更遠更高的目標邁進吧?

「哈……」

不知道他此刻越想越深的念頭,上杉風太郎緩緩放下了筷子,無奈似地嘆息出聲。

「真受不了你這種理想派啊……難道將殘酷的現實選擇性忘記,就能讓你看起來比較高尚嗎?」

「殘酷與我無關,高尚與我無關,有這麼做的覺悟,所以我就做了。」淺田平淡回答。

「嘁……你是中二病嗎?開口閉口就是覺悟、必要的,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有夠尷尬。」上杉不爽地嘖了聲嘴,語氣高昂了些許。

「她們有拜託你讓我離開嗎?恐怕沒有吧?畢竟我完全沒從『僱主』那邊收到類似的通知呢。」

「你說我不懂?的確,我不懂也不想懂那麻煩的五胞胎熊孩子,但你懂了又怎樣?

放任她們將這次期中考考爛,然後我被辭退,換了個或許會更加嚴厲的家庭教師,命令她們除了學習以外不準做任何課外活動,要用最大的精力去完成繁雜的功課,否則就是對家長的忤逆……」

「她們只是還沒脫離家庭的小孩子而已,你認為那群人的父親一聲令下,那什麼委員會還有誰能去嗎?

還是由你來跟她們的父親對抗,要六個人一起私奔到天涯海角?」

「少天真了,看清現實吧,淺田真一!」上杉風太郎既像自嘲,也像嗤笑的聲音傳入耳里,「你和我一樣,只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男子高中生而已。

像過家家一樣地扮演著壞人好人,說出狗屁不通的豪言壯語,理直氣壯地妄言著他人的未來——

說啊,除了演戲和說話,你還能做到什麼?」

「……」

質問一落,淺田不由得沉默起來。

但沒過多久,他卻突然笑了兩聲。

「哼哼……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了,還年級第三?真是個好猜的笨蛋啊。」

「哈?」上杉風太郎愕然地瞪著他的背影,「你傻吧?到了現在還在說大話,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當然有意義啊。

要不然我為什麼要浪費口水,跟你來回嘴遁了十四分四十四秒?前一天晚上還模擬著你的反駁與論點,花時間在這早就註定好結果的事情上。」

淺田聳了聳肩,終於回身,望向上杉。

「因為這些話,我只能對你說,也只會對你說。」

——人是有多面性的。

所謂的社會角色,就是在身處不同的環境、面對不同的對象,自己會自動帶入不同的角色,說著不同的話、做著不同的動作。

面對家人時一個樣、面對朋友時一個樣、面對長輩時一個樣、面對喜歡的人又是另一副模樣。

我們扮演著不同的自己,戴上虛假而又真實的面具,去適應社會與人群的變化。

即使率直如四葉,在面對自己家人的時候,態度也一定與淺田相處時有所不同。

能夠保持言行不擇對象的,只有設定好反應程序的機器人而已。

淺田真一從一開始就明白,他之所以能坦然說出這番言語,就只是因為和他站在相反立場上的人,是『上杉風太郎』這傢伙而已。

「如果你是她們父親,我自有另一套說詞。」

「如果你是通過了資格檢定的正式教師,我又會有別的說法。」

「面對不同的人,就要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我總不可能站在她們父親面前插腰說著『你不懂她們,但我懂!』這種蠢話吧?」

他攤手,笑著搖了搖頭。

「正因為你是上杉風太郎,現在的我才能把最直接又最讓人感到羞恥的想法說出來,並像個勝利者一般感受到驕傲……或許,我還得感謝你讓我有機會這麼做。」

抬頭挺胸,淺田真一無比坦然地凝視著他,目光中有著誠摯的謝意。

上杉風太郎卻面色一變,向後退了兩步,咬著牙瘋狂搓起手臂。

「噁心!噁心死了!啊啊啊啊啊雞皮疙瘩和反胃感都上來了……上次到底是誰說講話別這麼曖昧的啊!你的腦子裡是魚缸,裡面裝的全都是金魚嗎?!」

淺田猛然一驚,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言行好像出現了某種偏差,神色同樣難看了起來,單手捂住嘴。

「我去……你為什麼要想到這邊,我明明是在說很正經的東西啊……嘔,我的天,被你這麼一說連我自己都感到噁心了……」

噗!

隱隱間好像聽到了噴笑聲,淺田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廣闊的天台上除了他們並沒有其他人存在。

還是上杉這傢伙,竟然在這時候笑了出來?!

也不像,畢竟他貌似正壓制著打從心底升起的不適感,完全沒有想笑的氛圍。

「別把鍋丟到我身上!話都是你講的,誰知道你突然這麼GAY……不行,繼續跟你在天台上待著,整個人都要變得奇怪了,我要回教室!」

「你也給我閉嘴,越說越糟糕啊!」

上杉趕緊收拾起東西,快步往天台大門走去。

淺田反而在原地不動,他可不想因為跟上杉搶門而發生更令人身心不適的情節,讓他先滾回教室也無所謂。

只是握住了門把,上杉卻突然停下動作,低頭看著地面,沉默片刻。

隨後,驀地開口。

「……如果面對的是她們,你會說什麼?你很懂她們什麼的嗎?」

他這道問題,令氣氛回歸了正常,也讓淺田有些訝異地怔了半晌。

接著,無奈地搖起頭來。

「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

「其一,站上舞台的人,就應該做好舞台上的工作。」比出一根手指,他的語氣變得輕鬆,「自己灑下的汗水,不幹觀眾的事。」

「你這人生如戲的觀念還真是隨處可見啊……」上杉扯了扯嘴角,滿臉殘念的吐槽。

「其二,假設現在被議論的對象是你,你願意讓自己成為這種羞恥到爆的爭執的中心點嗎?」第二根手指比出。

上杉瞬間露出了厭惡至極的陰暗表情:「絕對不要!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有多有滾多遠好嗎?」

「我也一樣。」頗有同感地笑起,淺田比出了第三根手指。

「其三,這種話要是被她們聽到了,我寧願從天台上跳下去。知道羞恥心爆炸是什麼感覺嗎?我體驗過,所以死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收回手指,他無奈地嘆息一聲。

「也還好和你這傢伙說話完全不需要什麼羞恥心,倒是多了一個釋放自己的好管道,真是感謝上杉大明神的存在啊……」

嗯,這樣說就不噁心了,果然缺的還是嘲諷意味啊。

「呵……」上杉看著門縫,意義不明的邪笑起來,「隨你怎麼說吧。說得越開心越好,趁現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別客氣啊。」

「嗯?」淺田皺起眉,本能覺得不對,「……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好吧,那就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好了……」上杉風太郎握著門把,聲音突然放大。

「你從沒否定過她們是笨蛋的事實吧?剛剛的問題你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一直在轉移概念,用大話敷衍過去。

其實你也認為,她們做不到兼顧學習與林間學校,所以只能暫時放棄學習,對吧?」

「……你問這個有什麼意圖?」淺田面帶狐疑,心中的警鈴正嗡嗡作響,但他左右看了看,一時之間還沒發現不對。

如同想要打斷他的警惕一般,上杉催促似地喊。

「別思考了!就像剛才一樣,用最本能、最真心的想法來回答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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