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幾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跟在柳平後面,一路回到了酒樓之中。
進門之時,柳平心中忽而一冷。
空氣中彷彿有著淡淡的殺意,整個氛圍都已經不對了。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這是怎麼回事?
柳平嚇了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只用目光在酒樓中快速掃了一圈。
只見那幾名喬裝打扮的修士都低著頭,不再大聲說話,也不再碰杯喝酒,只圍著桌子默默吃菜。
柳平目光轉動,忽而一凝。
只見在那幾名修士對面的另一張桌子旁,坐在一名女子。
這女子——
倒也喬裝打扮了一番,倒也用斂息訣收斂了身上的靈力波動,也學別人點了一桌子菜,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
不過她的斂息訣版本太低,喬裝太敷衍,柳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正是之前跟幾名修士一起落在這座小鎮的那位「李師姐」。
其他幾位修行者也早就認出了她。
——她的隨身佩劍就擺在桌子上,想不認識都難。
女子的目光盯著對面青樓,口中喃喃道:
「奇怪,他們明明是轉回這邊了……難道還沒來?」
對面那一桌的幾人聽了,頭埋的更低了。
柳平耷拉著眼皮,忍不住有些腹誹。
——你這完全是來糊弄人,妝都不改一下,只換件男人穿的衣服,提著劍就想來抓人?
我告訴你,你不出錢請教我,豬都抓不住好吧。
唉。
算了。
如今我也只有鍊氣期,不管怎樣,只希望別拿我們這些小魚小蝦出氣。
柳平腳步不停,帶著姑娘們一路走到幾位修士的桌子前。
那幾位修士倒也夠膽,連忙沖他使眼色,想讓他帶著那姑娘們走開。
柳平卻根本不理會。
他早就看出來了,那李師姐不是蠢,而是沒有多少俗世的生活經驗。
這種人不滯於外物,一般都是修行天才,個個靈覺頂呱呱,有一丁點不對勁的動靜都可能引起她注意。
現在掉頭就走,信不信立刻穿幫?
穿幫就真的完蛋了。
金丹才能飛行。
李師姐飛行之時最為洒脫自如,修為是幾人之中最高的,起碼是元嬰境界。
再看她放在桌上的那柄寶劍。
明明劍在鞘中,卻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靈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誰能擋她的劍?
柳平忽然朝酒樓外望去。
只見守夜人首領施施然走來,正要踏進酒樓的門,一眼看見李師姐桌子上那柄寶劍。
「完了,肚子疼……」
首領喃喃了一句,後退幾步,出門右轉,揚長而去。
柳平:「……」
不愧是首領級的反應能力。
算了,不怪你,你這一身散修打扮,來了只有被欺負的份兒。
柳平默默嘆了口氣。
連首領也已經看出來了,這位李師姐來歷可不一般,就算大家竭盡全力幹掉了她——
信不信她連魂燈都有?
到時候一個門派大舉前來,大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說一千,道一萬,絕對不能讓她發飆。
否則暗霧鎮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還得兩說。
「來來來,這幾位都是怡紅樓的頭牌,你們介紹一下自己。」柳平道。
姑娘們知道輕重,一個個態度好的不得了。
「小女子楚楚。」
「我是小妖。」
「人家是瀟瀟。」
「嘻嘻,本小姐是妍兒,你們哪位想聽曲兒?吹拉彈唱都可以哦。」
她們來到幾位男修面前,施展著渾身魅力。
李師姐皺皺眉頭,扭過頭去,繼續盯住青樓的大門。
她壓根不願意朝這邊多看一眼!
幾位師弟見狀,不由在心中暗暗的鬆了口氣。
卻見李師姐輕撫著寶劍,低聲喃喃道:
「幾位師弟,如果你們真的跟這些凡人一樣,成了修行者中的敗類……」
「我就親手幫你們去勢,助你們一心向道。」
「將來你們會感謝我的。」
寂靜。
一瞬之後。
在她對面的那張桌子上,幾位紅牌姑娘紛紛摸出香香的手帕,替金主們擦著額頭上的汗。
「公子很熱嗎?」楚楚吃吃地笑道。
「對呀,公子你怎麼這麼多汗。」小妖幫身邊的男子擦乾淨臉上的汗,卻發現他背後的衣衫已經濕透。
幾名男修僵坐原地,勉強擠出笑意,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
柳平一看要穿幫,連忙拍手道:「好了,今天帶你們來,實在是因為這幾位公子極其喜歡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你們可要好好表現。」
幾位姑娘對望一眼,都有些犯難。
——專業技藝怎麼來都沒問題。
結果你讓我們表演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柳平一看還是不行,笑道:「先唱首曲兒來聽聽。」
姑娘們這才鬆了口氣。
行。
唱曲兒還行。
她們將隨身的箏、蕭、笛、琵琶取出來,調了調音,開口就唱。
唱不過幾句,卻聽對面桌上猛然傳來一身重響。
大家扭頭望去,只見李師姐已經拍桌而起,握住寶劍,臉上露出殺意。
怎麼回事?
這邊幾人嚇得寒毛都豎起來了,卻見李師姐根本沒朝這邊看,而是前行幾步,憑欄而望——
她抬頭望向天空深處。
「是師弟們來了?」
李師姐喃喃道。
眾人聞言,一起望向天空。
天上飄來一朵彩雲。
只聽有人在雲中長吟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
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吟完,彩雲飄落下來,化作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
老者身籠靈光,整個人如仙似神,站在街上看了一圈,不由嘆氣道:
「凡塵俗世,
蠅營狗苟,
生老病死,
可悲可嘆。」
老者吟完,瀟洒的甩了甩衣袖,只留下一個絕世孤高的身影便要飛遁而去——
忽然,他注意到了街邊青樓。
他在原地沉思片刻,邁步朝青樓走去。
「師父!」
李師姐喊了一聲,抓起劍就朝外面奔去。
——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柳平一秒鐘都不耽擱,立刻自言自語道:「那姑娘好嚇人,真恨不得趕緊跑掉,離她越遠越好。」
一桌子修行人聽了這話,仿如醍醐灌頂一般,悄悄摸摸的起身朝酒樓的後門走去。
幾乎是一眨眼,他們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柳平喘了一口大氣。
總算沒打起來!
恩客已走,幾位姑娘一邊吹拉彈唱,一邊拿眼望他。
——小哥哥,現在我們怎麼辦?
柳平笑了笑,說道:「各位姑娘放心,錢已經給過,這曲兒唱完我就替公子們發賞。」
姑娘們這就明白了。
她們齊聲唱道: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柳平皺皺眉。
這都唱的什麼玩意兒?
下流!
除了讓人心裡煩,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要論禍亂人心,當年七大派之天音閣的幾位姑娘的嗓子才叫動人。
可惜……
她們曲子彈的差了那麼點意思,還不如自己。
柳平收回思緒,目光瞟向外面。
只見那老者面露慈祥之色,朝李姓女修道:「徒兒,你也是來找那幾個孽徒的?我也是啊。」
「師尊也發現他們最近鬼鬼祟祟的?」李姓女修道。
老者神情如仙,說道:「沒錯,為師生怕他們走了歧路,所以特地前來青樓查看一二。」
「可他們好像不在這裡,或許去了別的地方尋歡作樂也說不定,徒兒抓不到他們。」女修失落道。
「哈哈,你想多了,他們都是童男之身,為師親自驗過,這一點你放心。」老者道。
「原來如此,還是師尊高明,那驗身之法可以傳授徒兒嗎?」女修大喜道。
老者神情一僵,轉移話題道:「不必多思,多思誤你修行——既然他們不在這裡,便說明他們終於懂得了修行的真諦,重返正途了——算了,我們回山吧,他們估計早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