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黎明之劍 第1119章 歡迎回家

書房中一時間安靜下來,高文在書桌後面陷入了沉思——這些突然送到自己面前的情報讓他產生了一定的壓力,但從另一方面,這一切卻也沒有完全超出他的預料。

早在知道有一支殘餘的萬物終亡會教徒仍然在廢土中活動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得面對這個麻煩,而比起這些邪教徒的突然活動,維羅妮卡所透露出的關於深藍之井、鐵人兵團和殘存基地的情報才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一切更加堅定了他反攻廢土的決心——這個自他蘇醒之後沒多久便在心中暗暗定下的目標,此刻突然更多了一條為之努力的理由。

「總之不管那些邪教徒到底想做什麼,他們的目標肯定不是為了世界和平團結友愛,」在思索中,高文低聲打破了沉默,「他們從深藍之井中竊取越多的能源,就說明他們要謀劃的事情越有危險……不能坐視不管。」

「但他們在廢土深處,」維羅妮卡靜靜說道,「那是一片廣袤的污染之地,還有數不清的畸變體在四處徘徊——宏偉之牆外的任何一處絕境險地和剛鐸廢土比起來都如花園般安逸,那些邪教徒藏在污染區裡面,就意味著他們有著近乎絕對的安全。」

高文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向後靠去,耳旁傳來的風顯得更加喧囂起來。

維羅妮卡所說的正是目前最大的問題——那片廣袤的廢土。對生活在清潔區域的諸國而言,廢土是一片險惡至極的絕境,但對於那些已經通過生化改造適應了廢土環境的邪教徒,可怕的魔能污染與遊盪的畸變體反而是他們的天然屏障,哪怕現在高文和維羅妮卡就明知道那些邪教徒藏在什麼地方,他們也幾乎拿那些傢伙毫無辦法,畢竟……七百年過去了,剛鐸廢土周邊的諸國也只不過堪堪能維持邊境,尚無一人真正拉起過反攻廢土的旗幟。

但過去不能,不意味著現在不能,更不意味著將來不能。

高文曲起手指,輕輕敲了座椅的扶手兩下,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牆壁上,在那面懸掛著大陸地圖的牆上,如今又新增了一面象徵著共同體聯盟的旗幟,那旗幟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絲綢質的面料顯得熠熠生輝。

「我之前始終沒有向您提起這方面的事情,是因為我判斷時機並不成熟,」維羅妮卡的聲音從旁傳來,「您有著更大、更緊急的危機需要面對,分出一絲一毫的精力都有全盤傾覆的風險,而且即便那時候我告訴您有關廢土的事情,您或者您的盟友也無能為力,但現在……我認為我們有了一些餘裕,可以去考慮宏偉之前內部的隱患了。」

高文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對方所說的話聽上去並沒什麼問題,但細細想來他卻發現這些判斷只計算了死板的數據,卻沒有考慮到人類的多變性,這種判斷事情的方式似乎並不太符合人類的思維習慣……這也是過於漫長的時光對她所造成的影響么?

維羅妮卡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什麼問題么?」

「不,並沒有,」高文搖了搖頭,目光再次落到了不遠處的聯盟旗幟上面,帶著思考的表情說道,「時至今日,我們仍然沒有做好反攻廢土的準備,不管是從技術的儲備還是人力物力的角度,這都不是現階段塞西爾帝國能夠獨立解決的問題,但從另一方面……我們如今已經成立了一個聯盟,依靠它,我們有機會調動起前所未有的力量來做大事,所以……」

「所以這已經不再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維羅妮卡平靜地說道,「如果大陸上所有國家都能意識到廢土中的威脅正在蠢蠢欲動,那麼即便我們仍然無法收復廢土,至少也能做點什麼,哪怕是向宏偉之牆前進一公里,哪怕是在它的邊界建立幾座哨站。」

高文沉吟著,在思索中慢慢說道:「我認為你的想法過於保守——如果幾個較為強大的國家真的願意共同做這件事,那我們能做到的恐怕不僅僅這麼點。」

種種思緒在心頭翻湧,高文一邊說著一邊如列名單般在腦海中梳理著有可能在這件事情上積極配合的國家名錄,當那些聯盟國家在他腦海中逐一浮現,他漸漸意識到了這是一股多麼有效的力量,也突然意識到了「反攻廢土」這件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具備了某種基礎。

反攻廢土,依靠塞西爾自己確實難以做到,但如果提豐和白銀帝國願意積極出力,奧古雷和高嶺王國那樣的邊界國家也願意積極配合的話,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麼遙遠?

但即便如此,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實現的,哪怕條件現在就齊備,要謀劃一場反攻廢土的計畫也需要從長計議——畢竟,凡人諸國已經遠離那片古老的腐化之地太多年了。

高文把自己心中所想毫無保留地說給維羅妮卡,並在最後說道:「我會儘快給提豐和白銀帝國發出消息,不管怎樣要先對他們做出預警,但不管怎樣,要進入剛鐸廢土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

「我知道,」維羅妮卡點了點頭,「但請儘快——我如今已經再次失去了那些邪教徒的線索,他們正在所有人的視野盲區中籌備著無人知曉的計畫,只有早日找到他們,我才能真正安下心來。」

高文沒有出聲,只是面沉似水地坐在書桌後面,慢慢點了點頭。

……

當復甦之月最後一周的風吹過平原時,長枝莊園所有的金色岱尾花便會全部盛開,這些有著淡金色花瓣的漂亮小花在平原地區其實並不起眼,但生命力頑強的它們一向深受溫德爾家族的喜愛——它被種滿莊園每一條道路的兩旁,從紅色風車所處的高地一直延伸到小樹林的邊緣,從農莊的方向一直延伸到當年巴德·溫德爾親手設計的那座主屋,當暖風吹過,一種混雜著泥土氣味的香氣便會從花叢中飄散起來,溢滿所有的大道和小徑。

一輛懸掛著溫德爾家族徽記的魔導車駛過了寬闊平整的「國立大道」,並從鋪著鵝卵石的小徑駛入長枝莊園的正門,僕役們早已等候在莊園的入口,等待著已經離開這裡太長時間的主人——車子在開闊地上停下,車門打開之後,身材高挑、灰發披肩的安德莎·溫德爾終於再次站到了她最熟悉的土地上。

這位年輕的狼將軍已經褪下了軍裝,穿著一身更像普通女子的春季常服,面料高檔但風格樸素的白色長裙在風中微微揚起,略微消減了她那種冰冷生硬的軍人氣場,卻仍然無法完全遮蓋掉那種凌然利落的氣質。

安德莎·溫德爾對前來迎接的僕役們點頭回應,隨後目光便不由得掃過視線中那些熟悉的事物——她看到腳下的主路彎彎曲曲通向主屋的方向,不遠處有一座法師塔正佇立在小丘上,更遠的地方則可以看到繁茂的果林、苗圃以及馬廄,一條小河從遠方樹林的方向蜿蜒而過,流向國立大道的方向。

這是屬於她自己的莊園,是她名下封地的一小部分,距離帝都有著不短的路程。在許多年前,這座莊園的主人是她的父親,而在父親「失蹤」之後,這座莊園很快便由祖父轉贈到了她手上。對安德莎而言,這裡凝固著她從童年到少女時期幾乎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記憶,和位於帝都的家族宅邸比起來,這座略顯偏僻的莊園反而更像是她記憶中的「家」。

安德莎輕輕吸了口氣,讓心緒漸漸平復,或許是經歷了太多的變故,當再次回到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時,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複雜到了連自己都很難理解的程度。

就在這時,莊園中的管家適時走上前來,在女主人面前欠身說道:「小姐,裴迪南大公來了,他正在主屋一層的大廳中等您。」

祖父已經在這裡等著自己了么?

安德莎眨眨眼,臉上並沒多少意外的表情,她點了點頭,便示意管家解散在此集結的僕役們,同時邁開腳步步履沉穩地走向了不遠處的那座主屋。

主屋中,滿頭白髮的裴迪南·溫德爾公爵正靜靜地站在北牆前,抬頭注視著高掛在牆上的大幅畫像——如果按照大多數提豐貴族宅邸的「規制」,這個位置懸掛的應該是此地主人的畫像,也就是安德莎在成年時繪製的那副「正裝肖像」,但實際上這裡掛著的仍然是十幾年前那一幅:巴德·溫德爾的全身像。

寬大的畫幅上,年輕時期的巴德·溫德爾正氣勢凌然地站在武裝陳列室中,全身甲胄,身披大氅,利劍立於身前,眼睛如狼一般銳利,儘管這幅畫的主人早已不在,然而前代狼將軍的某種精神彷彿仍然深深烙印在畫中,在帝都久負盛名的大師筆下,這股精神甚至透布而出,讓每一個注視者都感覺到那股凌然的氣場——然而白髮蒼蒼的裴迪南站在這裡,他在看向這幅畫的時候卻只是露出柔和與懷念的神色,如任何一個老邁的父親那樣。

開門聲與腳步聲就在此時傳來,裴迪南回過頭去,看到安德莎·溫德爾正站在門口。

陽光從安德莎的身後灑進大廳,帶著薄霧般的質感,在這個脫去軍裝的姑娘肩頭泛開一片金芒。

幾秒鐘的相對默然之後,裴迪南大公終於輕聲打破沉默:「安德莎,你回來了。」

「是的,祖父,」安德莎走入大廳,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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