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山海悲歌(下) 第879章 黑刀木閆邪?東海陰煞氣

「哎~花雖生靈開,香雖思聚魂,憶……卻難為啊!」

天之橋道路旁,河上公見少年軍士搖頭,只得閉目仰天長嘆。

不久後,他睜開了滿是褶皺的眼帘,看向了眼前撿起腰刀依舊默默無言的少年軍士,不怒自威道:「你……不屬於這,放下手中刀,隨我走!」

少年軍士霎那抱緊腰刀,鎖眉搖頭。

噌……!

後方四名袍澤幾乎同時抽刀在手,虎視眈眈!

此刻他們已一改先前嬉笑之態,面露殺伐之氣。

那伍長已按刀在手,眯眼警告道:「老先生!我等軍旅之人素來粗鄙,但您可是位讀書人,更是長者,也該知曉劫軍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顯然,在伍長等人看來,眼前老書生這是抽了瘋了,竟然要帶走他們伍中的騎士!

要知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別說對方只是一位老書生,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沒有兵符也休想帶走軍中一兵一卒!

河上公看也不看虎視眈眈的四人,只逼視著眼前的少年軍士,問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就只想像根木頭一樣……渾噩度日?」

『木頭』抱著腰刀,木訥的表情下顯得有些遲疑不決。

那王三腿雖手持鋼刀,但也好心提醒道:「老先生啊~勸您還是知趣點快走吧!木頭腦瓜子那可比天上的白雲還要白,傻著呢,沒名沒姓,也就知道照料個馬匹牲口,其它什麼都不知。您可是位讀書人啊,哪不能尋個照料牲口的僕從?」

顯然,他這是誤以為河上公是看上『木頭』那使喚馬匹、毛驢的好本領了。

而河上公則於眾軍士震驚的目光下,悶哼一聲,大袖一揮,劍氣縱橫奔流如潮四泄!

罡風呼嘯,劍氣如浪,河上公衝天高喝!

「走!」

嗖~

劍氣御著殘影,霎那衝冠雲霄而去,轉眼沒了影兒。

「我的個娘啊~劍……劍仙!?」

眾軍士霎那驚駭仰望,如在大夢之中。

昂~

忽然,驢叫聲十分歡快的響起!

一陣怪風撲面,似有電閃雷鳴,直接將四人掀翻在地。

只見一頭毛驢鬃毛如飄絲飛盪,四蹄生罡風霹靂電閃,竟踏空衝天貫雲而去!

「啊~驢!電電電驢……」

「卧槽……驢他娘也能飛!?」

眾人見那毛驢腳踏電罡升天,是驚得張大了嘴巴,下巴頦都要掉到了地上!

而就在此時。

那微胖軍士已咋呼地指著不遠處空空如也,只剩下五匹馬和一把腰刀的空地:「哎呀~不好!木頭被劍仙劫走了……」

眾人紛紛看來,這才發現少年軍士已沒了蹤影。

見此,王三腿反倒猛然拍腿大笑:「哈哈哈~老子就說吧,看到沒?木頭就是有靈根,山外仙人稀罕將他帶走了!」

說著,他撞了下身旁微胖軍士,挑眉打趣:「誒~你以後可要當心嘍,小心木頭修成大劍仙,回來『咔咔』那什飛……飛劍,就給你辦了哈哈哈~」

微胖軍士頓時慌了神:「啊~這可咋整?木頭不會真這麼記仇吧?」

此刻伍長正望著東方長空,凝如川岳的眉頭隨之施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呵~不會,木頭實誠,不記仇,走吧。」

說著他跳下疊石,向馬匹所在而去。

王三腿拿起烤熟的野味,笑踢了下還有些擔憂的微胖軍士:「走啊~慫球樣。日後就是木頭回來,那咱們也是曾睡在一個帳里的袍澤,能像你一樣小肚雞腸?嘁~」

一旁老軍士滅了篝火,拿著行裝向前走去,酸溜溜的叨叨著。

「誒……木頭這小子啊,是有福氣了嘍~」

……

星辰海東,離瀛洲不過千里之遙的海域上,有一處十分寧靜的石島。

這石島方圓不到一里,周遭點綴有零星露出水面的礁石群,島中央有一半月形的林地,拱衛著中間一座清雅的三居木屋,似有人煙。

而在海島的南面,還有一座要小上許多的亂石島,這石島中心隆起,亂石環繞堆砌如石陣圍牆,石牆內空間不大,卻十分整潔,似常有人來打掃。

在石環牆壁的中心處,赫然是一座墳冢。

這墳冢極為普通,普通得就像四周環繞壘疊的石陣一般簡單而質樸。

此刻,這石牆的入口處,正側卧著一頭長鬃毛驢,而墳冢前則站著兩人。

二人自然就是河上公和那被擄來的少年軍士。

河上公背著雙手,就這麼靜靜地望著墳冢不發一言。

少年軍士依舊木訥,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亦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老者背影半分。

哎~

嘆息聲響起,河上公背對著少年軍士,開口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老朽的?」

身後沒有動靜,但呼吸聲卻顯露一霎急促……

河上公轉頭盯著眼前的少年,蒼眉微皺:「抬起頭來,看著老朽。」

少年軍士倒也聽話,頭微微抬起了些許,開始直視河上公。

四目相對。

一個蒼勁含威,叫人如見漫天劍潮湧動。

一個則清澈中透著一絲疑惑,還有若有若無的銳利!這銳利之色似乎是油然而生與生俱來的,沒有任何情感與波動,更不似做作。

如此良久,二人都沒有移開過各自的目光。

一陣海風吹過,吹起了少年額前髮絲,也顯露出了那淡淡的胎記。

而就在此時,河上公開口了:「可還記得什麼?」

少年看著五官稜角分明似刀劈斧砍十分冷酷,但氣質卻顯得木訥。

他眉頭輕動了下,似有一霎遲疑,終於開了口:「我……什麼也不記得。」

「嗯~倒是乾脆。」河上公依舊盯著少年的臉:「可你知道嗎?一個人即便再傻也會有記憶;即便失憶,也會有記憶的碎片殘留。」

少年沉默搖頭眼神毫無波動,河上公看在眼中,顯得幾分失意。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接近少年:「……這就像一面光滑的鏡子,即便碎了,鏡片也依舊能照出人的殘貌,記憶也是如此。除非……」

說著,他凝視眼前少年那清澈得毫無雜質的雙眸:「除非這個人……剛來世間不久!」

話音剛落,少年軍士的眼帘霎那驚顫,眉頭凝動,似被人看穿了一般,後退警惕道:「您……我……我真的不記得了!」

河上公目光瞬間鎖定在了少年軍士那似本能摸向腰際的微動作上,可其腰側早已空空如也,哪還有遺失的戰刀?

他追問道:「那為何手按腰際?」

木頭聞聲頓時鬆手,顯得有些痛苦,搖頭恍惚道:「習慣……我……我不知道。」

話未說完,河上公已喝道:「那你還知道什麼?!」

被河上公氣勢所懾,木頭的目光終於顯露躲閃之色,斷斷續續著:「我……我在林中醒來……很愧疚,我怕,我怕見到!見到誰……?我不知……我只能拔木枝、收木枝……再拔、再收……」

河上公瞭然道:「你想這樣,就能想起自己是誰?」

木頭瞬間抬頭,似驚訝眼前老者竟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霎那間,他神色陰晴不定地望向了自己的雙手,似見了滿手鮮血一般,痴痴愣愣中莫名心如刀割:「對……只要不停的拔、收……我我就會痛,就會……?」

說著,他目光定死在了顫抖的雙手上,如見了世間最可怕的事物,又似想起了什麼:「我……我好像殺了一個人!」

「誰?」河上公追問聲出。

他搖頭不明,神色愈發的痛苦:「很重要的人,有人……有人很難過很難過……」

砰!

他忽然雙膝跪倒在了河上公的面前,仰頭含淚乞求:「告訴我,求您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您一定知道……一定……」

望著眼中隱現淚光的少年軍士,河上公輕嘆了一聲:「哎~起來吧。」

他在少年軍士乞求的目光下,蹣跚到了墳冢前,幽幽道:「~孩子啊,你知道這裡埋葬的是誰嗎?」

少年軍士看向眼前墳冢前的無字碑,默默搖頭。

河上公伸手婆娑著無字碑沿,輕輕拭去了上面的淡淡灰塵,同時喃喃著:「老朽給你講個故事吧。在六十年前,在離這千里之外的瀛洲有個宗門,叫秋水宗……

最後他在自己弟子的劍下解脫了,帶著那把漆黑的長劍長眠在了這兒,他的弟子也無顏立人間,無顏面對心上人,便選擇了自刎……」

待得眼前老者說完了故事,木頭心中越發莫名的絞痛:「為什麼我聽了會痛?為什麼他要葬在這千里之外的孤島上,連個墓銘都沒有?」

河上公依舊望著眼前的無字空碑:「因為啊……他不配葬在九州大地上,更不配擁有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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