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極樂凈土(上) 第611章 混沌有青蓮,心馳清澄念

大漠,陶嶺。

此刻的三英寨依舊矗立在這陶嶺之上,大門緊閉。

但在山下的霸波兒與水躍天眼中,陶嶺之上卻光禿禿的,且狂沙呼嘯,盡顯荒涼。

如此迥異的一幕,彷彿二女和洛羽根本就不在一個空間緯度!

三英寨,堂屋內。

洛羽正橫躺在堂舍當中一毛皮鋪就的軟褥上。

他渾身煞氣肆意纏繞,正面露痛苦與掙扎,眉頭不停顫動,似在可怖的噩夢之中,那乾裂的嘴唇微微張合著,呢喃不清。

而在他身旁,那光頭胖老兒正面帶慈祥的笑容,探三指,輕按於洛羽靜脈黑染的手腕上,閉目不言。

對面則跪坐著一位小嘴中正不斷咀嚼粗餅的小女孩阿奴。

她右手按著腰後三把長刀中的銹刀之柄,左手握著已啃去半塊的粗餅,不停上下端詳著眼前的胖老兒。

小阿奴雖然年幼,卻也知道這胖老兒是在給公子把脈。而在她的認知中,會把脈的那自然是醫師,既然是醫師那就一定能替公子治病。

可……這都快過去三張大餅的時間了,怎還沒把完脈?難道這胖醫師沒本事,只是想騙餅吃?

想到這兒,她不忘開口警告,又威脅道:「醫不好公子,可不給你吃餅。」

胖老兒也不睜眼,只微笑似高深莫測:「體餓,可以餅充饑;然心魔,卻還需心藥醫呀~」

阿奴可不管這些,只聽明白了個『魔』字。

她頓時小嘴咬粗餅,右手抽刀虎虎刺出,左手同時握向腰後刀柄,奶凶奶凶的輕喝:「公子不是魔,是好人!」

長刀雖綉,然鋒銳依舊乍現三分寒芒!

胖老兒猛然睜眼,望著正頂在自己大鼻頭前的森寒刀尖,他頓時高人之態盡去,隨之化作滿臉堆笑,幾近獻媚道:「對對對!是好人,好人。」

見胖子懼怕,阿奴板著的臉,這才回歸了淡漠之色:「快醫。」

胖老兒聞之,囧臉道:「我也想啊!可小娃兒你在這兒,我也沒法靜心醫你家公子呀?」

阿奴想了想,又望了望痛苦依舊的洛羽,覺得這胖老頭說得好像也對!

遂收刀起身,是一手叉腰,一手握餅比劃,極力作出一副很嚇人的樣子,警告道:「哼~醫不好,餓你肚子。」

好嘛,在小阿奴看來,恐怕餓肚子已是這世間最殘忍、最恐怖、最重的懲罰了。

見這小女娃一步三回頭的離去,胖老兒莞爾一笑之際收了目光。

同時,他在自己周遭空間,只一揮手,便打出了一道無形的結界!

隨即,重新看向了昏迷中如夢似噩的洛羽,滿面慈祥,竟如彌勒般,探指成波,金紋似水,竟於洛羽上空洞開一道如鏡般金色通透蓮葉。

待蓮葉開三尺,顯露如水金波環散六尺余時。

遂望向洛羽,輕聲而問:「小友苦守靈台,不若捨身坐蓮波,可也?」

正在昏迷掙扎中,為心魔反噬之苦的洛羽,竟迷離下聲聲而出:「身舍……神出,豈非棄身……飼魔?」

胖老兒卻語出如箴言,又若餘音繞梁而誦曰:「善哉,善哉~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善與惡,黑與白,不過心之所念。靜,心外無物惑;動,萬象森羅演。

蓮,出淤泥而不染;芽,破垢土而不污。既得神遊天外,魔又何以惑身?」

霎那,正在謹守靈台方寸中不斷掙扎抵抗的洛羽,恍惚間似明白了什麼?

只見三息之後,洛羽印堂處劍印神芒乍現,頃刻一道微弱的元神,正在劍氣罡風絞護下,撕開重重煞氣,遁入三尺蓮葉之上,顯露而出洛羽虛幻的身影。

而此刻,他的本尊肉身,在失去了元神抵抗後,已是煞氣濃郁數倍,盡為魔氣所染!

元神虛弱的洛羽驚望著眼前一幕,已大驚失色,遂看向慈笑如彌勒佛般的胖老頭。

這老者慈眉善目,頂不生髮,光滑如鏡,只從先前言行舉止中,便可看出此人不是尋常之輩,反倒像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自己之所以冒險放棄肉身,選擇相信這胖老兒的話,元神衝出體外,到這蓮葉金波上來,乃是因為眼前老者揮手間,這施展而出的荷蓮金波中,竟然沒有半點靈力的波動,更無絲毫邪氣。

同時,自己能明顯的感覺到,這金波雖然並非界力,卻能給人一種極為純凈無暇的感覺,似乎被暖陽沐照,十分神奇。

再者,自己決定冒險元神出體,也是因為老者那句『既得神遊天外,魔又何以惑身?』。

也就是說,自己苦苦支撐許久,也不能阻擋而退散煞氣,還不如冒險元神出體。若按老者所言之意,自己元神一旦神遊體外,則煞氣將失去攻擊的目標,那這魔氣反噬便會淡然無從。

可眼前,自己肉身外的煞氣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見此,洛羽驚疑道:「前輩……這?」

不等盤坐蓮葉金波上的洛羽元神多言,胖老兒已微微伸手寬慰,遂指向其肉身,幽幽道:「莫急,請看。」

此刻,煞氣纏繞濃郁,盡全數遁入洛羽肉身之內!

可不過片刻,那些煞氣似乎有了靈智一般,彷彿發現了這只是一副無魂無魄的皮囊、空軀殼,竟從洛羽肉身七竅處呼嘯而出,向著正坐在荷葉狀金波上的洛羽元神尖哮吞噬而來!

不等洛羽準備抵抗躲閃,卻忽然發覺四周金波頓散之下。

竟環繞而起道道梵文金字壁壘,那些如魔影般的煞氣,竟觸之即焚,隱隱似有祥和的誦經之聲悅耳傳來……好不神奇!

而坐在當中的洛羽元神,則安如泰山,毫無半點不適。

一旁眯眼的胖老兒,依舊樂呵呵而笑,顯得無比慈祥。

恍惚間,洛羽只覺眼前的老者,像極了行走人間的活佛,若是再身披一件袈裟,簡直是一位得道高僧啊!

想到這兒,他試探地問道:「前輩,您可是……伽南修士?」

胖老兒先未回答,而是面帶微笑,揮手輕掃金波,帶起道道霞光漣漪。那無量梵文金環,便行輪轉,一分上下六道金光之輪,竟將殘餘煞氣盡數焚燒成空。

待做完這些,他向著荷葉金波上的洛羽,雙手並十指立掌於胸前,寶相合目道:「善哉善哉,伽南也罷,修士也好,不過人間碌碌奔波皮囊爾。」

見這老前輩竟持釋門合十禮,顯然是伽南無疑了!

沒想到自己在這大漠之中,竟然能遇見伽南修士。且此人隨手之間,便化解了自己幾日來苦苦抵抗的體內煞氣!

最關鍵的是,此人施展的這荷葉金波中,沒有絲毫靈力波動,雖然有些像強大的界力,但同樣強大中給人的感覺又迥然不同,就像被大日普照一般,能進化世間一切陰暗罪惡,可見其修為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想像!

見此,洛羽連忙雙手握太極,成道門太極握之手禮,還謝道:「晚輩洛羽,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胖老兒笑面擺手:「相遇便是緣果,何來一個謝字?善哉,善哉。」

說著,他指向了洛羽的肉身,遺憾道:「汝心可渡,身卻難復。小友肉身受傷頗重,已傷了先天之氣,若不得造化機緣,恐難痊癒啊。」

洛羽自知自己為了對付那惡戰,不得已落得自損先天,遂黯然點頭:「晚輩知曉。不過今日能得前輩相助,去我體內煞氣,在下已是感激不盡,又怎可奢求過多?」

而胖老兒卻說道:「嗯~你體質強悍,倒是與上古無難妖體極為相似,倒也無性命之憂。若能煉化至陽之氣的天地靈芝,或可痊癒如初。」

洛羽的元神此刻已回歸了肉身,霎時一股虛弱與疲憊感猛然襲來,他強撐著身體坐起,問道:「既是天地靈芝……晚輩又豈能輕易尋得?」

只見胖老兒說道:「既是天地靈芝,自然有其靈性,非有緣之人不可遇。然此地荒涼,自無法尋得。我觀小友乃有緣之人,該知天地萬物相生相剋,陰極而生陽烈之妙,不如北向而行,或見機緣造化。」

「向北?」聞得向北,加之眼前之人乃伽南修士,洛羽猛然間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最終目的,不正是北行尋找那伽南尊者進入神罰大陸的上古星門,好回歸神賜大陸嗎?

想到這兒,他連忙詢問道:「晚輩正欲向北!敢問前輩可知伽南尊者尚在否?那上古星門又在何處?」

此言一出,胖老兒竟微微一愣,隨即笑顏,似成高深之態曰:「果然妙人!不求靈芝醫身,卻問人而求路在何方。豈非入得棋局,反念局外天?小友難道不知,路在腳下生萬千大道,唯有一心可往成?天無極故有道,地厚德載萬物,又豈能無道乎?若要觀天外,還需知地厚爾。」

聽得眼前前輩的晦澀之言,洛羽愣在了原地,心中忽有疑惑。

不過自己隱隱似乎也有所悟,這話中第一句不難理解,乃是指自己不關心自身傷勢,卻想著尋人,尋星門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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