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魏無傷憤而站起,道場上眾人紛紛驚疑看來,一霎死寂。
唯有那雕像下,神神叨叨的巫老依舊無動於衷,怪語呢喃吟吟……
「……古水唔唔,夜清酴酴……了山灼,凡塵攴,世世娑娑,清山鬼卜……」
吧嗒~
清脆的骨卜落地聲響起,不久便傳來了巫老猶瘋癲般的大笑聲。
「~水……水呀!我看到了無垠的大海,雪白的浪花……那是仙國的孤海,是沉淪的先祖之地……」
聽著巫老的瘋言瘋語,魏無傷望著她那手舞足蹈的瘋癲模樣。
最終,自嘲亦痴癲而笑,喃喃自嘲道:「我……已有了新人,她叫茹芊兒。」
清瑤那湛藍海的雙瞳瞬間為之顫動,似患得患失:「先前……奴家感覺到了,她……一定很美吧?」
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魏無傷無力道:「很美,很美,無論姿容,還是言行舉止……都像極了你。初見時,我竟以為……她是你,是你在與我戲耍,恍若夢幻……
雖然我知道她不是你,可漸漸地她還是走進了我枯零的心中。
恍惚中,錯亂了時空,我……亦慌了神。
有時在想啊~也許這就是命運與本公子開的一個有趣的玩笑吧?
呼~在進入誅仙門前,她紅影立崖間,送我入千山。那時的我啊……是多麼期望能在這清五山,聽到你早已離開千山域海的消息,但……當我見到你時,喜悅、錯亂、糾割……讓我一霎大夢方醒,我魏無傷終究還是成了,那風流浪蕩的不良人。」
「不是、不是……」清瑤含淚不住搖頭,欲前不前,欲伸手又猶豫自責道:「是奴家有負君心,讓公子失望了……」
呼~
深深地吸了口氣,魏無傷忽然不羈而笑。
他轉頭之際,望向了清瑤時,已變成了那位熟悉的曇花公子,展袖如擁天地,霸道聲出:「既然你對天起了誓,那我便在此擲地有聲!今朝魏某必封魔於居胥山,還你族人世世安好,解你心中釋懷。待那時,本公子左擁右抱,你個笨女人……休想不從!」
火光搖曳下,清瑤已面露甜蜜的羞紅,呢喃如小女子般:「她……願意嗎?」
魏無傷一開百花摺扇,抬步而去,同時傳來了公子風流之聲。
「別忘了,我可是曇花公子啊!三妻四妾……又算得什麼?」
……
千山域海的夜晚沒有美麗山煙間的幽藍,亦沒有神賜大陸的漫天璀璨繁星,更沒有那一輪銀白的巨大殘月。
這灰暗的世界,唯有山巔聳入陰雲漩渦的光柱,律動照亮著大戰之後滿目瘡痍的清五山。
一日內經歷兩次慘烈的生死之戰,那些倖存的山海衛早已筋疲力盡,正枕靠著晶盾,裹著毛氈席地而眠。
他們並沒有離開道場,因為在這離那山巔最為接近,若邪魔再至,他們也可第一時間趕到山巔。
水靈族雖是上古靈族,但在這荒蕪的千山域海中,卻形同凡人。他們一樣需要休息,需要填飽肚子。
然而這不毛之地,除了淺澤中有一種帶電的貝類,便只剩下了生長在石縫中的根莖類植物,其堅韌無比勉強可堪食用。除此之外,便只能靠煙雨閣輸送大量極品辟穀丹,和一些可以在千山域海惡劣環境下不腐的食物。
所以一直生活在如此惡劣環境下的水靈族,無盡歲月流逝中也悄然發生著變化。他們少了些懦弱,多了些勇敢。雖身處刀山火海,煉獄狂濤,卻滿目皆是生死離別,心夢那從未見過的藍天白雲,奢望著平凡的安寧。
如今清五山的山巔上,正有金兒銀兒在負責警戒。
而魏無傷等人此刻並沒有休息,畢竟他們是修士,就算在此地打坐凝神沒多大用處,但連續幾天不睡還是無礙的。
山主石殿內。
說來也怪,這水靈族的建築,哪怕是再破陋的石屋,只要是個屋子,其內屋頂之上必定會有一或大或小的天井。
而這清五山山主石殿,四四方方,石柱林立。
許是殿內實在沒有什麼擺設的緣故,顯得空曠無比。
在這石殿天井下,則有一方形淺池,池中心有一圓形平整石台,上面擺放著一方近半丈長的奇石!
這奇石乃是一個二尺來高的長條狀石桌。
其上似山川河流隱隱成循環往複之勢,且還有一對精巧的石漏水車,正在緩緩轉動,帶起一當中溫泉熱流,汩汩地倒灌在整環繞奇石邊緣的明渠中,顯得頗為神奇。
而靠近主位的石桌案邊,有一凸起的平石台,其上擺放著一些石質的小茶盞,雖尚顯粗糙,卻充滿質樸的氣息,顯然這是有人特意打磨過。
如此,便知這包羅天地的奇石桌案,乃一茶案!
此刻魏無傷等六人正分左右,或盤坐、或跪坐於桌案兩側,靜靜地望著跪坐在主位皺眉沏茶的清瑤。
那『叮叮噹噹』丟三落四的生澀動作,看著極為生疏,時不時還會顯露出一副回憶之色。
只見,她將一些類似茶盤的物品,掰開丟入身前不大的石鍋中。剛準備蓋上蓋子,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連忙打開,再掰了些黑乎乎的茶葉,丟入。
如此,她這才滿意地重新蓋上,將茶石鍋順著當中水道推入中心溫泉湖泊之中。
龍丘飛皇這從不品茶的外行人,都看出了好像哪裡不對,愕然道:「敢問清山主,可是在煮茶?」
清瑤頓時點頭笑了:「嗯,正是,諸位稍待片刻。奴家從不煮茶,手生,想來過會就好。」
「額……」眾人愕然,暗道你不會茶道,非整個這麼嚇人的茶桌器物作甚?搞得我等『嚴陣以待』,深怕失了禮數……
魏無傷顯然猜到了眾人所想,他坐在左側上首處,解釋道:「此奇石茶案,乃九州商會會長清老前輩當年留下的,清老本是這清氏老山主,頗為喜愛茶道,然清瑤雖為其末孫,卻不通此道,還得諸位包涵啊……」
「原來如此!」龍丘飛皇聞之豁然開朗,可隨即他又指著那整在沸水中漂浮的茶石鍋,悄聲提醒道:「額……雖然我不懂茶道,但……不過……請問諸位,燒茶需要……水嗎?」
魏無傷隨之點頭:「自然……無水何以……」
說到這兒,眾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只見,那石案溫泉湖泊中的茶石鍋,已隱隱冒出刺鼻的煙氣!
「呀~!」清瑤頓時捂嘴驚叫了聲,隨即慌亂地一敲身前機栝,那茶石鍋便順明渠流水而回。
蓋子一揭,頓時一陣烏煙噴出!
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四散,左右紛紛捂鼻……
清瑤來了個底朝天,倒出了焦糊的茶沫,望向驚愕的眾人,略顯尷尬而笑。
龍丘飛皇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擺手:「沒事,沒炸就好。」
清瑤頓時尷尬得無地自容,可不過片刻,她又重整旗鼓道:「諸位稍待片刻,奴家重新煮來,定不會忘……」
不等其說完,一旁再也看不下去的魏無傷已拿過了茶石鍋,將其放在一旁,指著茶桌案苦笑道:「還是放過他們吧,若再叫你禍害幾次,我等倒是無妨,可清老這一手打造的老古董,非被你給整廢了,他老人家可在誅仙門外眼巴巴地望著呢。」
清瑤一聽老祖就在誅仙門外,頓時驚喜詢問:「老祖近日可好?奴家記得上次老祖歸來,還是二十年前呢……」
「好好好。」魏無傷一邊熟練地取下適量茶餅,直接就丟入了如溫泉一般的小池泊中,一邊說道:「清老如今已入空冥太一之境。」
「太一!真的?」清瑤深怕魏無傷在說好話,想讓她高興,遂看向了其他幾人。
珈男自是點頭,龍丘飛皇正撥動著明渠中的水,咂吧咂吧嘴:「千真萬確。」
見此,清瑤面露歡喜。
見眾人都在閑聊,閉目假寐的玉障則開口問道:「為何不按既定方略乘勢奪回第六、第七山?」
魏無傷則握住了空空如也的茶石鍋柄,於溫泉般的小池泊中取來了一些沸騰的茶水,又拿了七隻小石盞,不急不忙地依次擺放於身前,先反扣,再逐一澆溉,道:「莫急莫急,再等等。」
帶有淡淡茶香的霧氣升騰,但不過片刻,便隨之消散。這是因為千山域海空間壓力的緣故,霧氣片刻就會消失。
「等?」玉障睜開雙眼望向了魏無傷,待看到其身前已翻起的七隻杯盞後,他似是明白了什麼,便點頭再次閉目靜坐。
而眾人則圍繞眼前局勢,你一句我一句談了起來。
……
大約半炷香後,殿內飄出了醇美的茶香味。
魏無傷正逐一將空置的七隻茶盞,放入明渠之中隨波逐流。那飄動的空盞,在經過水車時,水車便會自行轉動,從沸騰的茶池中取些許碧綠的茶水引入空盞中。至七分滿後,茶盞便會進入一『山洞暗渠』,分流向眾人身前的小小水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