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青雲志(下) 第521章 折光破命門,雪夜枯木中

此刻,魏無傷和洛羽都神色凝重而望青雲台上。

木閆邪遲遲不盡全力,至使玉障即將施展出四階未知土系陣法,這讓他們頗為費解。

而身處陣中的木閆邪,自然是發現了玉障正在利用自己被困的空檔期,一心二用,意圖施展四階大陣。

四階陣法非三階可比,其威力堪比聖堂強者。自己雖然是凝星大圓滿劍修,可若是面對堪比聖堂的四階大陣,估計也將危機重重。

如此,自己將徹底陷入被動之中,而玉障則立於不敗之地。

此刻的局勢顯然已經對自己極為不利。身為青雲翹楚,曾幾何時會如此猶豫婆媽?既然師尊有命不可逆,那我便破其陣眼,不傷其身便罷了。

如此,也算得兩全……

感受著腳下的振動,越來越急促頻繁,木閆邪終是作出了決定。

只見他在揮劍盪碎了四周冰刺之後,已挑劍刺天斷喝:「萬瀣……凝一!」

霎那間極夜天降,四周冰川在其凌厲縱橫的劍氣下,已瞬間崩碎破滅,如摧枯拉朽一般勢不可擋!

與此同時,極夜轉瞬如白晝,萬千劍氣竟凝化而成一道巨大的殘劍之影,勢如摧山、斷海般已怒斬向了玉障左側,那正閃爍土褐色陣紋的母刃。

身處巨劍刃浪肆掠中的玉障,卻在此時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而此時青雲台上強勁的劍氣浪潮,正如利刃一般肆掠著周遭一切。

一霎地裂縱橫交錯,身處巨劍殘影一側的玉障,更是被罡風利刃割戮得衣衫破裂。那深凝的面容上,更是不斷增添著一道道可怖的細長血痕。

他那莫入台中不過數寸的母刃,更是在巨劍殘影一觸之下劇烈震顫,其上四階陣紋瞬間奔潰。

大陣……破滅了!

台下魏無傷嘆息道:「哎~看來玉障敗了。」

幾乎同時,洛羽亦說道:「是木閆邪敗了。」

「你說什麼?」不等魏無傷疑惑看向洛羽。

只見台上,那明明四階大陣未施展成功的玉障,在被強勁的劍氣浪潮擊退掀飛時,竟將右手另一把已閃爍陣紋的子刃,擲向了巨劍殘影和那母刃之間。

同時,他咧笑而向正依舊保持前沖之勢極速靠近的木閆邪,低吟道:「折光……鏡陣!」

不等木閆邪有所反應。

嗡~

周遭空間已自那子刃陣紋處振動四散,竟瞬間凝結如一面巨大的鏡面,扭曲倒影著巨劍殘影!

隨即那萬瀣凝一的神通光華,竟然裹挾著周遭劍氣浪潮勢不可擋地沖入鏡中。

砰……玉障摔倒在了青雲台邊緣,離墜落台下也不過半尺之遙。

一霎天地死寂……

忽然!

一股熟悉且強大的凌厲之氣,似要衝破這詭異的鏡陣,其表面更是裂紋密布。

木閆邪沒有去管那正在擦拭嘴角鮮血含笑的玉障,而是盯著那越來越近的鏡陣空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雙目暴睜,欲強行止住疾馳前沖的身形。

因為他方才恍惚間,彷彿感覺到這鏡面陣法好像不是被自己的神通所刺裂,倒像是吞噬了自己的神通……!

咔……

如鏡般的破碎聲炸響四方,折光鏡陣已瞬間破碎於驚疑不定的木閆邪身前。

與此同時,其破碎的一塊塊大小鏡片上,竟折射而出刺眼的銀芒,一霎便匯聚而出一把無比熟悉的巨劍殘影,向著堪堪止住身形的自己貫刺而來!

台下魏無傷只見得,那漫天的鏡片已不斷折射銀芒,耀射出道道凌厲劍氣浪潮,鋪天蓋地向著漩渦之中的木閆邪罩射而去。

其勢其形,幾乎與木閆邪的萬瀣凝一神通如出一轍。

顯然,這玉障是藉助折光鏡陣,來了個斗轉星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沒想到,竟有此等扭轉乾坤之陣法?」魏無傷驚嘆不已。

而洛羽則顯得頗為淡淡道:「天靈聞道時,他取走了方寸山的器靈,加之白帝傳承,領悟諸般上古遺陣也不足為奇。」

如此形勢斗轉,瞬息之間,試問縱使黑刀木閆邪又哪能料到,玉障這一計之後還有一計……

青雲台上,巨劍殘影斬裂聲炸響,劍鳴怒哮聲更是不絕於耳,一時間可謂劍影折光遮目,讓人不能直視。

片刻之後,殘音漸息,烈風遂止。

此刻的青雲台上,已是滿目瘡痍。

玉障正踉蹌著站起,而木閆邪卻雙手顫抖地緊握黑刀,弓身挺立不動!

二息不到,清脆的裂響聲出。

吧嗒~

兩半破陋斗笠剖面齊整的墜落在地,束髮隨之散落披掛於肩頭,露出一張眉頭緊鎖的染血冷酷面容。

洛羽見得木閆邪斗笠被斬落一分為二,竟露出了額頭上的一塊被劍氣交叉割破的殷紅胎記。

他頓時愕然:「這木閆邪竟然額前生有胎記!」

魏無傷則神秘地悄聲道:「你以為呢?要不然他為何成天戴個破斗笠,裝酷?嘁~」

與此同事,台上木閆邪那胎記處,已是一片殷紅流淌划過眼帘,其上似有血色印記暗淡漸滅。

鐺!

不知為何?木閆邪竟突然杵劍單膝跪倒,嘔血噴濺於地!

他望著眼前血水倒影中的自己額頭處,那被十字劍痕割裂而開的殷紅胎記。

神色已然陰晴不定,似有深深地疑惑、亦似有悲愴失落,口中喃喃著:「師尊……為……為何?」

望著如鏡般倒影著自己的血水畫面,自己似乎一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令他孤苦無一饑寒交迫的兒時冬夜……

那是一個寒冷的凜冬夜晚,大雪紛飛,天地蒼茫……

自己永遠都記得那個赤|裸著雙足,衣衫襤褸地蜷縮在一顆枯萎老樹洞中,抱著早已忘卻不知是從哪尋來的稻草的小男孩,正瑟瑟發抖地飽受凜風嘲弄。

對了,男孩額頭膿瘡滿污,數年前唯一的親人,父親病故了。村裡人都說他是小瘟神,剋死了父親,便被趕出了小村莊。沒人願意靠近他,男孩只得漂泊於荒郊野外。

可有一個人,卻例外……

咕吱~咕吱……

一個身著黑色單衣,外披蓑衣的身影自枯樹洞前緩緩走過。奇怪的是明明男孩有聽到腳踏積雪的吱吱聲,可雪地上竟然沒有留下任何足印!好像這人身上也沒有半點積雪?

『他穿得那麼少,連稻草都沒有,難道不冷嗎?』呵~這是那小男孩當時唯一的想法。

不多時,那身影竟然又折回到了枯樹洞前,就這麼靜靜地立在寒風飛雪之中,望著樹洞內正瑟瑟發抖的自己。

這個人難道不怕我這『小瘟神』嗎?

陌生人竟露出了和睦微笑:「一個人?」

小男孩模糊的記憶中,好像從未發現過,人……會有這麼溫暖的表情。

那時的他啊!心中竟對這陌生人沒了半點懼怕,只瑟瑟點頭,那還未長齊的牙齒都凍得打起了顫:「嗯……嗯,一個。」

說著,他竟向著樹洞內一側挪了挪位置,余出大半空間,可憐巴巴地將視若珍寶的稻草分出了一大半,向空處推了推。

那衣著單薄的男子見了小男孩的舉動,先是一愣,隨即大笑於冬夜之中。

不久後,這一長一幼二人,便一起團坐在了樹洞中。

男子身著黑色單衣長衫,已摘下了佩戴的破斗笠。他披著長發,顯得有些落魄,應該是位布衣讀書人吧?聽人說,只有讀書人才能穿長衫……

不知為何?自男子一進這狹小的樹洞後,男孩好像就覺著這凜冬也不那麼……冷了。

偷偷看了眼身旁這總是帶著淡淡微笑的先生,小男孩終是選擇了沉默。

而蓑衣男子則微笑望著樹洞外的雪夜,問道:「你的父母呢?」

男孩沉默,垂首搖頭,極力地將額頭那膿瘡遮擋在暗處。

「嗯……」男子又問:「你叫什麼?」

小男孩再次搖頭,顯得有些孤僻,寡言少語。

男子雖微微點頭,可這一次他卻伸出了紅潤白皙的手掌,觸摸向了大驚失色的小男孩額頭的那一塊殷紅的胎記上。

鑽心的刺痛襲來……!

男孩本能的想要躲閃,可這大手好溫暖啊!溫暖得就像夏日裡的太陽,連刺痛感都消失了……

而男子則在觸摸了胎記片刻後,依舊保持著微笑放下了手。

如此,小男孩反倒有些不舍了,可能自己實在太冷了吧?

咕嚕嚕……

樹洞內傳來了五臟廟時常抗議的聲音,男孩偷眼瞅了下身旁正在微笑的先生,連忙將自己的破布腰帶死命地緊了緊,便又繼續垂下了小腦袋。

可就在這時,眼前卻伸來了那隻微暖的大手,且手心上還有一顆好香的『豆子』。

男孩不知這豆子為何如此芳香,就像花粉被春風吹起,吸入鼻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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