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鬼面生(中) 第224章 死士見光死,戰士忘死生

興侯府。

左右容貌娟秀的侍女,將一件紫金麒麟袍穿在了陶德身上。

陶德雙臂展開,任由兩名侍女為其穿戴著,他昂首望著身前跪拜的家將陶成文,淡淡道:「南城如何?」

陶成文二十齣頭,生得面相文雅,膚白如玉,雙目如電,炯炯有神。他身高七尺,雙臂有力,一看便是武藝在身。陶成文本名成大與其胞弟成二乃是遊俠出生,因不滿豪強欺凌鄉里,遂怒殺之。

為躲避官府追捕,兄弟二人背井離鄉,逃離途中巧遇陶德,為其所救……

趙文風鼎盛,兩兄弟本就敬重讀書人,得知陶德乃錢聖人弟子,敬若神明。加之陶德對他們有再生之恩,遂誓以死相報,甘為部從驅馳。陶德見兄弟二人身手不錯,資質尚可,便為其改名賜姓收為家將。

自此,兄弟二人鞍前馬後,無有不從。隨後趙燕大戰,二人更是立下不少功勛……

此刻,陶成文見陶德詢問南城之事,他自然知道,主公要與文青侯夫人南城觀戲,命他兄弟二人提前前去查探,以防宵小乘機生事。畢竟自家主公威震北疆,虎視燕地天下側目。然而北燕雖敗,但戰心不死者還是不少,其中難免有人想要釜底抽薪,意圖取主公性命。若趙無主公在,不知局勢又將如何?

想到這,陶成文抬頭恭敬地行禮道:「回主公,南城雖說人多盤雜,不過我等也發現數名可疑之人。從其步履、舉止、兵刃等推測,疑似北人。」

陶德抖了抖衣袖,哼聲一笑:「北人向南之心,還不死嗎?」

陶成文更是不屑道:「主公放心,些許螞蚱又能蹦多高?」

「恩。」陶德收了收衣袖,向著門外走去,沒走兩步,他又停下,回首對著跟來的陶成文淡淡道:「成武衝動,通知他一聲,溫柔些,莫要打攪了師妹看戲。」

「諾,屬下這就去。」陶成文抱拳行禮而去。

望著風一般離去的陶成文,陶德微微含笑:「時辰不早了,去請錢夫人吧。」

「諾。」身後侍女連忙應諾,碎步離去。

……

南城內,一處遠離街道,極為僻靜的城牆腳下。

此刻,正有一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昂首而立。他單手緩緩抽出腰間修長的橫刀,單刃之上寒芒閃爍,隱有血腥氣味。

顯然,這把閃爍森森寒芒的長刀,不知飽飲過多少鮮血!

殘風卷,長衫獵,抽刀垂影嘲天噱。

少年正是茶樓內的許恆軒,許少將軍。他出生在燕國沙州,許家。

許家世代軍伍,男子十一便要親赴戰陣,經受血的洗禮,活下,方為男兒大丈夫。

其一門為燕國征戰平定四方,屢立戰功,其父親更是戰死於內亂平定之役。時年,徐恆軒剛滿十歲,便接過了父親的這把橫刀,奔赴戰場,追隨祖父左右。

上一次趙燕大戰,許老將軍舊創複發,加之年老,未能率軍出征,故而得以倖免。然而許家未滅於國戰,卻因燕國內部政見不合,而慘遭滅門。獨許恆軒一人,因族中部將死士捨身相救,方逃出北地,來到了趙國。

經此滅族之難,年方十三的許恆軒,已看透了朝堂之上的骯髒,恨透了那些腐臭的王公貴族。雖說許家之人向來流血不留淚,但經歷人生巨變後的許恆軒,在逃離的途中,他望著那茫茫淚孤海,亦留下了淚水。

許家一門忠烈,忠心何惜?烈魂何安?家在北,可望無歸,孤身苟赴趙。

他終於明白了祖父曾說過的話,『北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武霸一時;南地種君子禮義之魂,德勝天下。』

所以,他想來南地看一看。看一看祖父口中的君子之國;感一感這德勝天下的魂在哪;聽一聽那被南趙億萬君民歌頌的才子佳人情義。

可惜,現在的他……已經沒機會如願了。

望著對面站立如松的三個身影,他雙手握住了手中的橫刀。這,是父親留給他唯一的期望……今天,它要對北人刀兵相向了,也許自己也會在它的鋒銳下,擁抱黑暗吧……

「嗡~!」一震手中橫刀,刀鋒直指對面三人:「沙州,許恆軒,請戰!」

斷喝聲出,城牆腳下,風呼嘯驟起。

雖一人一刀,卻似有千軍萬馬之勢!

濃眉漢子雙手握住腰間短劍劍柄,他並未拔劍,而是靜靜地望著兩丈外的少年,嘆出一口濁氣:「不可圍攻。」

「諾!」身前左右二人,紛紛應諾。隨即左側一鷹目漢子,扯下腰間兩柄彎刀,邁步而出。

許恆軒劍眉倒豎,咬牙低吟:「欺我年少!?」

右側瘦削青年詢問地回首望向濃眉漢子。

濃眉漢子看著許恆軒,隨即面露敬佩,微微點頭。

於是那瘦削青年,也上前了一步,抽出腰間斷劍。

見瘦削青年亮出兵刃,許恆軒已一步邁起,怒目騰身衝殺而出:「殺!」

……

此刻,城牆對面的小樓內,正隱藏著兩名身著玄衣勁裝的青年。

一人立在窗欞邊,偷偷觀望著城牆根下,廝殺的三人。而另一人看著不過二十一二歲,卻身高近八尺,生得孔武有力,玄衣之上腰系銅扣厚皮帶,腕纏鐵片皮護。他靜坐窗邊,正不停地擦拭著手中的一桿七尺銀白長刃槍刺。

此人,正是陶德另一名家將心腹,陶成文胞弟,陶成武。

望著牆根下不遠處,正在廝殺的三人,那立在窗欞邊的青年,轉身悄聲疑惑道:「將軍,他們自己打起來了!」

「窩裡橫?有意思。」陶成武撇了眼不遠處廝殺的人影,不屑一笑。

那立在一旁的青年已手按長劍:「將軍,拿下嗎?」

陶成武依舊擦拭著槍刺,緩緩道:「不急,主公不喜吵鬧,讓他們自己內耗會兒。」

說著,他將槍刺對準遠處廝殺的三人,瞄了瞄,說道:「這兩人步履輕快,出手犀利,只攻要害,不惜己命,應該是死士。而那少年大開大合間,招式極為簡潔實用毫不花哨,更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應該是軍旅出生。」

「軍旅?」青年侍衛驚訝地看向遠處,正在揮刀如風的少年:「他才多大?」

陶成武不以為意:「北地苦寒,男子十四五從軍者不在少數。這少年應該十三歲左右,身手倒也不錯。他決死之勢已成,那兩人不是對手。」

青年侍衛心中驚訝,喃喃著:「十三歲!這兩人左右夾擊,以攻代守如暴雨梨花一般,怎敵不過一毛都沒長齊的少年!?」

吹了吹銀芒閃爍的槍尖,陶文武篤定道:「很簡單,死士見光死,戰士忘死生。」

聞得將軍之言,青年侍衛倒是很想看看,這少年是否能以一敵二。

……

「呲~」橫刀利刃廝磨而過兩把絞殺而來的彎刀,帶起道道火花。

許恆軒側身而過,瞬間避開右側刺殺而來的短劍!抽刀之際,橫刀利刃已划過彎刀,「噗~!」瞬間割破了鷹目死士的咽喉,可其中一柄彎刀亦洞穿了他的肩頭!

鮮血飛濺中,那手持彎刀的死士,隨之一聲不吭地栽倒在地。

許恆軒未有半點停頓,橫刀向後一架,「鐺~!」一聲金鐵交擊聲自背後響起!

橫刀刀背,堪堪擋住了身後橫斬而來的短劍!他不顧肩頭血涌的創傷,未有半點猶豫,旋身挑刀立斬而下。

橫刀寒芒,在殘陽揮灑下,閃爍異樣的紅芒!這一刀,瘦削死士若不阻擋,必將死於刀下,身首兩處。

可死士又何曾懼過生死?只見那瘦削死士,不僅不避,反而一震手中短劍,竟悍然挺身前刺!

顯然,他是要以命換命。

一剎之間,餘光瞥見那正刺向自己腹部的短劍,許恆軒本能地微微側身避開。那是長期在戰場上人山人海中廝殺的本能,避己要害,以傷換命!

「噗~!」橫刀力斬而下,深入肩胛,血光乍現。與此同時,短劍划過側腰,帶起一道血劍鏢射而出。

「鐺啷~!」短劍脫手落地,瘦削死士雙手握住那還在不斷押下的橫刀!殷紅的血水,順著刀刃,手臂汩汩而下。

風獵獵,卻蓋不住利刃磨骨的聲音,彷彿地獄大門開啟時的酸澀『吱呀』聲,慢慢響起。

許恆軒雙眉一凝,奮力抽回赤色橫刀,熱血飛濺在他尚顯稚嫩的面容上。而身前的死士,直到此刻,都未發出過半點痛苦之聲!

他雙手緩緩舉起橫刀,刀尖向下,對準正跪坐於地,垂首喘息的死士,冷聲沉吟:「死士生如影,死當保全屍。」

「謝……謝了!」那瘦削死士無力地吹著腦袋。

「噗~!」橫刀破風而下,自瘦削死士後頸貫穿直至胸腹之內,死士當場氣絕!

望著對面依舊雙手握劍柄,站立如松的濃眉漢子,徐恆軒緩緩抽出殷紅的橫刀:「你應該和他們一起,則我必死,他們……或可生。」

濃眉漢子只微微一笑:「死士有死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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