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鬼面生(上) 第172章 陶伯心中事,血域斷龍池

臨塘小亭下。

錢靈兒正出神地望著塘中雙鯉戲水,身後漸漸地傳來一陣腳步聲,聽在耳中顯得有些虛浮……

「靈兒。」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

隨即,便傳來身後婢女的福禮聲:「奴婢,拜見老大人。」

錢靈兒起身回首,微笑地望著來人。

來人雖是錦衣罩身,卻膚色暗淡泛黃,那額間的溝壑中流淌著歲月的痕迹,他人到中年,卻好似已過花甲之年,兩鬢灰白,盡顯衰老之態。

此人正是興侯陶德之父,當年的桃花村村長,陶正。

陶村長在桃花村時,是一邊忙著農活,一邊管著張家長李家短,這日子倒也過得踏實,身子骨也健朗的很。可自從兒子大了後,心思便遠了,他也跟著變得憂心忡忡了起來。

陶村長總是盼著兒子,能出人頭地。這不,陶德不負所望,得中榜眼,更是當庭得封大官,可謂光宗耀祖。

陶村長在村中那可是風光無限,左鄰右舍,七大姑八大姨,哪個見了不得叫他一聲老大人,可把他這山溝溝里的農家漢給樂壞了。

可自從他被接進王城,住進了這侯爺府,他這心中總是空落落的,跟沒了魂一般,許是沒這富貴命吧!農活不用做了,想打理個府中雜事吧?兒子又說有管家下人,無需他動手,讓他沒事多享受享受,什麼喝喝茶啊、逗逗鳥、聽聽小曲,實在不行就納個妾,一個不行就幾個……!

這可把陶村長給氣壞了,喝茶、逗鳥、聽曲,那是他乾的事嗎?那是夫子這等雅人做的,他這一輩子握鐵鍬鋤頭的農家漢,能拾搗那些?還有納妾,還一不行幾個?我陶正壯年喪偶,何時有過再續的心思?這是門風,亦如自己名字中的『正』字,那叫正派。

陶村長只覺兒子陶德,出外幾年,如今又做了大官,變了,變得油頭了,不正了,有點走歪的趨勢了。他身為人父,自然有責!於是這一見陶德回府,便不停的在身旁叨叨,直叨叨得陶德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如此,陶村長覺著越發的孤獨了,再加上水土不服,又操心著兒子的婚事,他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看著就跟一年過花甲的老頭一般。

陶村長揮退了下人,便向著亭中走來,見錢靈兒和婢女一左一右正上前攙扶他,他樂呵呵地笑道:「也就你這兒啊~還有點咱桃花村的模樣。」

錢靈兒扶著他坐在亭欄邊,寬慰著笑道:「陶伯喜歡,時常來便是,靈兒在這也悶得慌。」

「嘚~還是你這丫頭,會說話。」陶村長擋開女婢遞上的茶水,笑道:「不用了,苦澀的緊,喝不慣,還不如一碗涼水。你下去吧,我與靈兒丫頭有幾句體己話說。」

聞老大人之命,女婢詢問著望向錢靈兒,錢靈兒輕揮雲袖笑道:「下去吧。」

女婢見了,向著二人道了聲萬福,便碎步離去。

望了眼離去的女婢,陶村長瞥了瞥嘴:「達官貴人就是這般過日子?莊稼漢時想著大人們的日子,這如今成了老大人,卻憋悶死了。哎~!」

說著陶村長嘆息了一聲,錢靈兒卻笑道:「錦衣玉食,光耀門楣,尋常百姓可想不來,不知多少人羨慕陶伯您呢。」

陶村長依舊嘆息聲出:「~羨慕些什麼?種上三畝地一樣衣食無憂,渾身有勁,哪像現在這樣,身子骨都酥了,還是桃花村好啊!可惜遭了兵災,這殺千刀的燕賊啊!」

聽得桃花村之事,錢靈兒亦是黯然神傷。

見錢靈兒那傷感模樣,陶村長歉然道:「嗨~你看我這張臭嘴,提這幹啥?對了,陶德那小子最近怎得不見人影,又躲著我?」

錢靈兒聞言,淡笑道:「您老可別亂想,陶師兄國之棟樑,公務在身忙著呢。」

陶村長摸著灰白的鬍鬚,點了點頭道:「恩,國事要緊,國事要緊……可王上也不能把我兒當驢使啊?」

「噗嗤~!」錢靈兒頓時笑出聲來:「陶伯,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

「嗨~!」陶村長一拍亭欄,愁眉道:「你說,這剛打完北燕,才歇多久?又見天沒影,這可不是當驢使嗎?就是驢也得給他下崽的空閑吧?國家大事,我這粗人不懂,也管不著,但傳宗接代我得管吧?陶德老大不小了,一個侯爺連個妻室都沒有,像什麼話?我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真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抱孫子的那天?」

見自己說著,靈兒丫頭還在那偷笑,陶村長頓時吹了吹鬍子,搬出夫子道:「夫子他老人家不是也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靈兒丫頭,你說陶伯我講的對不對?」

錢靈兒見陶伯竟然搬出了爺爺,她頓時心中喜道,『爺爺才不問這些,何曾說過這話嘛?』

她雖是這般想,可卻是甜笑著,伸手撫了撫心氣難平的陶村長,應道:「對,對,您說得都對。王上不是已經有意將小公主下嫁給陶師兄了嗎?」

「嗨~!」陶村長一聽此言,是一拍大腿,便氣不打一出來:「王上有意下嫁公主,這可是天大的恩澤啊!可……可那小子就是推三阻四,難不成公主金枝……金枝什麼來著?」

「金枝玉葉。」錢靈兒連忙笑答道。

「對!金枝玉葉!」陶村長接著道:「小公主那可是金枝玉葉,長得也水靈,待老頭我也好……呵呵~額,哪點配不上他個憨小子?這是我陶家八輩子都積不滿的福分啊……」

靜靜地聽著陶伯說著,待得他喘息停頓之際,錢靈兒微笑著寬慰道:「宮裡已有消息,王上下了君命,禮部測了吉日,定了一年後,旦日大婚,師兄也應下了。」

「真的?!」

望著一臉欣喜的陶伯,錢靈兒點頭道:「消息還未對外公布,外界不知。本想著等陶師兄回來親自告訴您,卻不曾想您來了。」

陶村長此刻心情大好,只見他樂呵呵地摸著鬍鬚,點頭笑道:「還是你這丫頭貼心啊!算這小子懂事,我還當他要學小羽那小子,來個當庭……拒……!」

自知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望著錢靈兒那笑容漸去的臉龐,陶村長自責歉然著:「嗨~!你看我這張臭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丫頭,老頭我……」

錢靈兒搖了搖頭,勉強一笑:「陶伯,無妨。」

「無妨就好,無妨就好……」只見陶村長尷尬地微笑著,待望見那石桌上的葯碗時,他忽然站起身來,故作驚覺道:「險些忘了,老頭我還沒喝葯呢……」

說著,陶村長便一溜煙地招呼著下人,急忙離去。

望著遠去的陶伯,錢靈兒收回了目光。她那微微上翹的修長睫毛,正微微顫動著,一滴清淚滑過如雪般吹彈可破的臉頰,滴落亭欄,直落塘水之中。

「嘀嗒!」一切都顯得那麼孤寂……

急促卻又顯得極為虛弱的咳嗽聲,自亭內傳出,回蕩在這青丘苑假山、荷塘、綠蔭之間。

碎人心魂,顫人心神。

……

「嘀嗒……嘀嗒!」水滴滴落聲,孤寂的、清脆的響著,清晰可辨。

「咳咳咳……!」女子的輕咳聲響起,回蕩在四周,周遭顯得越發空冥寂靜,且幽暗……

微微上翹的睫毛顫動著,隨之一雙美艷的鳳目輕輕打開,周遭昏暗,身下顯得潮濕且冰涼。

感受著身體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之感,尤其是胸口憋悶難耐,白戀星掙扎著動了動身子,發現好似被什麼壓住了一般?

而與此同時,昏厥的洛羽竟然哼哼著,似要醒來!

洛羽瞬間便睜開雙目,他愕然地望向四周,周遭簡直就像他渾噩的大腦一般昏暗,自己似是在溶洞之中!

餘光瞥了眼身下正『昏睡』的女子,他瞳孔霎時驟縮,隨之倒吸一口涼氣!

仙女澤中,他與白戀星的種種遭遇,頃刻間便在腦中來了個快進回放!

見此,他瞬間便清醒了過來!隨之身體僵硬在地,『我地個天兒!天女!造孽啊!』

就在洛羽驚恐萬分之際,他忽然發現,天女好似仍舊在昏迷中!

見此,洛羽暗自慶幸,隨即他緊張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待這『罪惡』的右手收回,他頓時舒出一口鬱氣,便微微移動了下位置,收腰準備坐起。

「啊~!」可這猛然間一起身,哪曾想背後傷勢瞬間便被扯動崩裂,他頓時慘叫地抽搐著倒回了白戀星懷中!

「我去!造孽啊!怎麼又……」洛羽理性的一面是欲哭無淚。但潛意識的一面卻又有些……反正說不出來的感覺。

「歇息夠了嗎?」一句顯得很是輕靈,好聽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洛羽不假思索地回道:「還行……吧!」

可瞬間,他便如遭雷擊!

只見他驚恐地側頭看來,順便帶起女子輕柔的呢喃『嗯哼』聲!

四目相對,一個尷尬咧嘴而笑;一個羞惱面染嫣紅!

不過一息,洛羽便腰腹一收,強忍著鑽心的疼痛坐起,心中已是一團亂麻,不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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