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鬼面生(上) 第099章 離亂佳人心,茫茫天橋軍

後山桃林。

春雨綿綿牽動著桃瓣飄落空碑石檐,清風拂擺羅裙,蓮步輕抬逐綠茵。

望著絲絲青煙自那燃盡的冥錢灰燼中飄出和那擺放整齊的祭拜之物,錢靈兒眼中一陣閃動,隨即快步走上前去,顫抖著輕撫那一塵不染冰涼的石碑和那嫩綠的柳枝。

她激動道:「是他,是羽回來了,一定是他。」

說著,她便不顧綿綿細雨轉身四處尋覓,眼中更是盈淚對著桃林不住呼喊:「羽,一定是你,你回來了,卻為何不見靈兒?為何?」

春風伴雨連綿如幕,灑在她柔弱的身體上。陣陣寒意襲來,讓她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錢靈兒一陣劇烈的咳嗽,隨即跌倒在地。不知何時陶德已來到身旁將其扶住,勸慰道:「師妹,師弟若在此又怎會不與我們相見?許是村民或學子所為,萬萬不可傷了身子。」

聽得陶德之言,錢靈兒指著錢夫子那一塵不染的墓碑不住搖頭:「不會的,非爺爺至親,又怎可越俎代庖行祭墓之禮?」

陶德望了望那乾淨如洗的墓碑,卻眉頭深鎖沉默片刻,他隨即道:「老師已為我王敕封慧德聖人,天下學子之師,學子行此禮亦不為過,師妹莫要多想了……看這柳枝擺放的習俗,當是我青丘鎮的學子,北疆紛亂之下學子們還有此心,可想老師之德望,我大趙文風禮教之盛。」

說著陶德顯得很是感慨,錢靈兒見此也信了七七八八。要知道往日爺爺在世之時,這青丘方圓數百里,誰不禮敬有加,更不要說趙王鎰封聖人之號。

祭墓結束,陶德錢靈兒回到小築外,此時小築已整理停當。雖然還是顯得殘破,卻相較先前整潔了許多。

見此,錢靈兒正要推開院門而入,卻忽然被不遠處走來的身影喚住。

只見一面有哀色的婦人領著數位凄苦的村民,猶豫道:「靈……侯爺夫人……」

錢靈兒一見是劉嬸,連忙行來勉力一笑:「劉嬸還是喚我靈兒吧,聽著親切。」

劉嬸頓時激動著點頭:「哎,哎,好。靈兒,嬸子是帶鄉親們來感謝你啊,可多虧了你的朋友,你劉嬸和諸位鄉親才能有條生路啊。」

見錢靈兒一臉疑惑,她想了想比劃道:「昨日燕蠻子殺進村中,那可是人山人海,村中老少眼看著就要死絕了。可就在這時,一仙子……」

待得劉嬸將昨日小凡擊退燕軍之事繪聲繪色誇張無比的道出,錢靈兒眉頭皺的更深了。顯然她是不認識什麼仙子仙人的朋友,可從劉嬸話里話外的意思來看,這仙子分明就是來尋她的。

此時疑惑不解的錢靈兒,望了望身旁也是一臉疑惑的陶德,隨即看向劉嬸問道:「劉嬸,這仙子可說了身份?」

劉嬸想了想,頓時眼前一亮急忙道:「你這一問,嬸子倒是想起來了,那仙子趕走燕蠻子之後不久,就來了一位頭戴黑面手持銹鐵劍的男子。好像是那仙子的主人,想來也是位得道仙人。只是看著好似身子骨不大好,來了沒多久就吐血倒了。真是怪了,仙人身子骨兒怎會這般虛?」

在送走了一眾鄉親們之後,錢靈兒與陶德若有所思的來到小築屋內。

望著散落於地,已然燒毀的竹簡,她望了眼身旁一臉沉思的陶德,語有期盼地問道:「師兄,你說那黑面男子會不會是羽?他回來找我們了。」

見錢靈兒似又要激動起來,陶德連忙安撫一番,猜測道:「有可能,但為兄覺得可能性不大。」

錢靈兒頓時焦急道:「為何?」

想了片刻,陶德認真的道:「第一,若是師弟,他為何不已真面目示人?第二,那仙子一人便可擊退無數燕軍,可想而知其主又是何等修為身份?據我所知,就算是國師廣龍子也不過那仙子一般實力,如此修為又要修鍊多少歲月?而師弟雖說天資聰穎可畢竟未過雙十之年。其三……」

說到這,陶德望了望四周無人,悄聲道:「師弟,多半還在王宮之中,為兄曾買通一宮娥,得知長公主寢宮內有一密室,外人皆不可靠近……」

陶德此話一出,便不言而喻了。錢靈兒頓時目光一凝,急切道:「師兄可有辦法潛入?」

望著一臉為難之色的陶德,錢靈兒知道,師兄能做到這般已是不易,王宮大內守備森嚴,又如何能輕易潛入?

正在這時,陶德寬慰道:「師妹再等待些時日,待為兄了卻這北疆戰事,再試試。」

見此,錢靈兒心中感激,也不好多說什麼。

而就在此時,屋外小院內傳來偏將的稟報之聲:「啟稟鎮北將軍,燕軍異動,正在收縮兵力,看似是要回撤天之橋壁壘,末將等聽候將軍調遣。」

聞得此言,陶德霍然起身,對著錢靈兒歉然一笑,便向外走去。

不多時,屋外便傳來陶德洪亮而威嚴的聲音。

「北燕十萬游騎犯境,實乃劫掠我大趙物資錢糧以為自給,此番彼軍為求物資定然行動遲緩,正是我軍一舉全殲燕蠻的天賜良機,眾將聽令。」

兩邦玄甲將校齊聲高呼:「在!」

陶德一一掃過眾人,隨即抽出一令箭喝道:「傳令官何在?」

一小校連忙行出單膝跪地抱拳大喝:「在!」

陶德指著身後掛起地圖上的東州陳城位置,命令道:「汝即刻烽火傳信陳城以東觀星山下埋伏的一萬槍騎,秘密移軍寧東鎮以東,待我大軍一至奇襲燕軍側翼。」

說完,小校接了令箭領命躍馬飛馳而去。

再次抽出一令箭,陶德面沉似水,指向東州大城陽城道:「此乃東州堅城陽城,內有鐵甲步軍三萬,但無得力之將統之,本將需一勇略之將帥千餘輕騎趕製,領軍陳兵孤江南岸,待我大軍至合力破敵,誰敢當之?」

說到此處,陶德握住手中令箭,望向一眾將校。此地距離陽城雖然不遠,但只有千騎一路難保危險,眾人頓時猶豫起來。

見此陶德怒哼一聲:「北疆不寧,生靈塗炭,爾等既為我大趙之將,怎可貪生怕死?若是不敢,我這書生親自前往又有何懼?」

此言一出,眾將校頓時垂首,先前那偏將更是羞愧難當,他走出隊列,行禮道:「將軍之言羞煞我等,末將不才,願往之。」

「好!」陶德聽罷,將令箭遞上,讚許道:「將軍勇烈,無愧我大趙之將。燕軍物資已豐,歸心似箭,將軍此行定安然無恙。」

說罷,陶德不看離去的偏將繼續布戰。

半個時辰後,桃花村外。

陶德將錢靈兒扶上馬車,囑咐道:「師妹,大戰將起,青丘之地不易久留,你此行回得都城,要好生歇息,莫要再壞了身子。」

望著頂盔披甲的陶德,錢靈兒微笑道:「師兄平安才是,戰場刀劍無眼,多加小心。」

陶德微笑點頭,放下車簾,吩咐一家將道:「此行你務必小心,回得侯府飛鴿傳書與我。」

那家將抱拳鏗鏘道:「將軍放心。」

說罷,他一躍而起跨坐馬上,手持長槍領著五百軍士護著馬車緩緩南去。

望著遠去的車仗慢慢消失在視線之中,陶德臉色陰沉了下來。

待跨上身旁雄峻的黑馬,他瞥了眼身旁等候的另一位家將沉聲道:「幽幽空谷,雲霧桃芳,何其境美,下次本將回來,不想再看到有人打攪。」

聽得陶德之言,那家將神色毫無變化,只沉聲道:「末將明白。」

說完他轉身縱馬向著桃花村內而去,身後數騎緩緩抽出馬側扣間長槍相隨而入。

桃花村內頓時傳來凄慘的哭嚎聲與戰馬嘶鳴之聲。

聽著這異樣的聲響,陶德望著遠處雲霧纏繞的青丘山脈,慢慢閉上雙目喃喃道:「你為何還要回來?」

……

數日後。

趙鎮北將軍興侯陶德,率北疆共計十五萬大軍,分東南西三面圍困欲北歸天之橋壁壘的十萬燕軍。燕軍兩萬步卒護衛輜重先行撤向天之橋,留下八萬鐵騎橫陳天之橋外欲阻擋趙軍前進的步伐。

天之橋外地勢坑窪高低起伏錯落,不利騎兵作戰,然而即便如此,燕軍仍舊毫不畏懼,滿是驕橫之氣。在他們眼中趙地之軍民皆是待宰羔羊軟弱無力,而他們北人才是真正的戰士,是為戰場而生,為殺戮而活。若不是南人擁有富饒的土地,裝備精良,又如何能抵擋他們的鐵騎與彎刀?

而此時的趙軍,乃是本土作戰,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是各個士氣高漲,大軍擂鼓響徹長空!

「嗚嗚嗚~!」如狼嚎一般的號角聲響起,刺破軍鼓金鳴,帶起大地震顫,鐵蹄聲聲!

燕軍八萬鐵騎竟然率先出擊,分作三路在號角的長鳴聲中,彎刀旋動的銀光下,如赤色的巨浪一般向著遠處的趙軍衝殺而來!

趙中軍大纛之下,陶德立於正中高台之上,玄旗之下,單手遙指遠方那滾滾煙塵中的赤色浪潮,怒喝道:「我大趙的將士們,本將已命五萬大軍自望海鎮偷渡天之橋,此戰四面合圍,定要一舉全殲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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