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入世出世 第004章 出世入世師論教,往事今生荷蓮笑

數日前,桃花村。

「咯咯咯喔~」

清晨卯時破曉,一聲高亢的雞鳴聲,在這寧靜的青丘山谷桃花村落中回蕩,炊煙裊裊伴隨著朝陽緩緩升起。

洛羽睜開朦朧的雙眼艱難爬起,推開窗門,徐徐清風伴著淡淡荷香飄蕩鼻間。初晨的桃花村空氣格外清新,薄霧彌散庭院外的荷塘間,正映襯著朵朵白蓮綠葉,倒是素雅脫俗。

可此刻的洛羽,卻對眼前景色無動於衷,只見此刻他正瞪著荷塘對岸,陶村長家屋脊之上。而他所看之處,此刻正有一色彩艷麗的雄雞『傲視天下』不斷打鳴。

見自己的眼神並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傷害,洛羽無力的抱住腦門滾下床榻著惱道:「……叫叫叫,總有一日非叫陶師兄把你烤了……」

帶著困頓的表情,洛羽洗漱停當,再幫襯著錢靈兒做飯燒水。兩年的生活已經讓他慢慢的融入這個新『家』。雖說如今他只有十歲,顯得瘦弱單薄。不過對於兩世為人的他來說,也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畢竟他也無法忍受一個十二歲的女孩來照顧自己,於是這一男一女兩名稚子便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不過倒也奇怪,雖是忙碌卻不見兩人閑談,甚至連幹活的聲響也是刻意減至最低!為何如此?只因錢夫子此時尚在夢中……

錢夫子總是辰時之後起床,洛羽早就習以為常,對於夫子嗜睡,他認為理所當然。這其中孝敬師長之心自然是有,然而羨慕夫子倒是正解。

以往夫子起身洗漱一應用物,皆是錢靈兒侍候在旁。然而,自從夫子『大義凜然』的教導他「師以父待弟子,弟子當如子敬父,是謂禮也,故君子不可無禮云云……」之後,他便『自告奮勇』的頂替了錢靈兒。

每日端盆遞巾侍候左右,而夫子卻未言好,亦未言不好,只單單說了一個『慧』字!倒是叫人疑惑。

回想當時的情景夫子有言:「智者,知之而言;慧者,去急悟本」。

也就是說,知曉萬物者為智,洞悉萬法者為慧,易萬象而成大慧。雖說他也大致明白這些道理,但有時恍惚間自己一度認為,夫子不是一位老夫子,倒是像極了一位山中牛鼻子老道!但也許是這個世界的夫子都是如夫子這般授業吧,畢竟對於很少出遠門的他來說,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誰知道這兒的教書先生都教些什麼……?

三人早食,默默無言不發一聲。

對於如此安靜的吃早飯,洛羽只能用靜的可怕來形容,望了望那擺放在桌前的戒尺,難免心有餘悸,不敢有任何造次!

回想往事他曾因吃飯時,言語聲響,便被夫子施以懲戒並訓言:「食不言,寢不語;師長問,子答之,不問則靜己;食出嚼嚼之聲,是為無禮,乃不敬師長……!」

雖然知夫子所言『有那麼一點』道理,可同時洛羽也覺著夫子過於嚴苛了些。怎得還有這等道理?你說話不僅可以,做小的還必須回答;反倒我卻不能說,說了還要受罰,就連吃飯大聲點都難逃懲戒!

可雖是如此想,洛羽卻斷然不敢『冒死直諫』,實在是自己本就紅腫的雙手已再無落尺之處……!

……

夏日的桃花山谷一過辰時,便顯得格外悶熱,許是臨近淚孤海,水氣充盈的緣故吧。

要說這淚孤海倒也奇特,它似海而非海,然卻有海之遼闊無際。相傳在很久以前,這淚孤海並非一片澤國,而為浩瀚無邊的遼闊大陸。山巒疊嶂於數萬里平原之上浩渺無邊。只是不知因何原由,現在卻成了這連延數十萬里的巨大淡水海洋。細節如何,又因何而巨變,他卻無從得知,只得令人望海長嘆遐想聯翩……

對於淚孤海如何形成洛羽並不感興趣,倒是他對於為何取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名字好奇不已。他也請教夫子,而就連學識淵博的夫子都搖頭不知。

每到巳時,夫子便會來到小院中,靠卧竹椅之上講課。而身後一顆長勢茂密的桃樹,正將烈陽阻擋在院外,倒是一處難得的陰涼之地。洛羽亦隨夫子其後,端坐在對面石凳之上,等待著夫子授課。

錢夫子悠閑自得的吹了吹杯中茶沫,輕潤一口便隨意的指了指院外道:「你觀院外勞作奔波的村民,與那塘中靜怡的荷蓮相比,誰更美?」

洛羽瞬間面露疑惑的望向竹籬之外,看那勞作忙碌的村民身染塵埃面有汗溢;而塘中荷蓮卻綠葉浮波玉珠流轉粉瓣如嬰脂,如此兩相對比,自然後者更美。他雖是這般想,然而心中狐疑,夫子又豈能說出如此簡單一問?其中定有伏筆之處。

思慮片刻洛羽恭敬道:「老師,弟子以為二者皆美。然而弟子卻以為二者不可相比。」

見洛羽如此作答,竟還提出質疑,夫子微微一笑故作好奇之色地問道:「哦?有何不可比?」

洛羽想了想道:「蓮之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喻君子之德行,可為美;鄉親們淳樸勞作,朝勤晚歸,是為勤德,亦為美,故皆美德……然一為物一為人,故不可比。羽駑鈍妄言,還請老師指教。」

夫子聽罷只點了點頭,可卻並未評論,而是接著問道:「那何又謂人?」

一聽『何謂人?』,洛羽頓時面露為難之色,不知該如何作答。難道要與夫子說,『人,是一種靈長目人科的物種,云云……那不把老爺子從竹椅上,驚倒下來,大叫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思來想去搞不好還要挨一頓戒尺。

猶豫再三,洛羽只得放棄,故作迷茫狀:「弟子愚鈍,還請老師教我。」

見洛羽回答不出,更是一臉迷茫,錢夫子微微一笑也不生氣。只見他蹣跚著欲站起身來,洛羽見此連忙乖巧的上前攙扶,望著夫子不急不慢的走到竹籬邊,指了指村民,卻又點了點洛羽額頭莞爾一笑道:「人者,臨世達人,生生之意,渾然天成。潛藏之中,果不自知,需,歷事渡難、悟果慧因,方得其道。故,生生之意,斯實思虛,洞虛明實,乃為人也。」

聽夫子之言,洛羽心中頓覺明晰了許多,原來夫子是教他為人之道!

見洛羽一孺子竟瞬間雙目清明,領悟自己之意,他撫了撫花白的長須微笑點頭讚許,隨即望向荷塘處,又指了指塘中荷蓮緩緩道:「人皆知,美之為美,外附於內,亦明,內利形外之理;然,世人皆每美相駁,何為?是為左右爾。故冥,前後天籟因果,則美也!……」

口中不停默默重複夫子的話語,洛羽陷入沉思。不過片刻功夫,只見他眼中精光一閃醒悟過來。望了望已空無人影的身旁,不知何時夫子又靠回竹椅,正悠閑的品茶納涼。

望著院外之景,洛羽已然明白,今日世論,夫子不問學,不問禮,而論為人之德行。這是夫子行父母之教,對於他來說尤勝師教百倍。而無論為徒為子,皆當深領深感之。

其實如今日這般授業,夫子隔些時日便會與他論些處事為人之道。而非洛羽初時想像那般,整天抱書死記硬背,更無頭懸樑錐刺股之憂,但戒尺卻如出一轍,且還要比想像之中的厲害三分。可話又說回來,讀書人讀書自當是要努力考取功名入得朝堂,強國利民。

雖說洛羽未曾親見這神賜大陸的科考是何模樣,但好像自己也只有讀書一途可以選。

要說起這考取功名,趕巧了!今年春陶老村長的兒子陶德陶師兄,只十四歲便中了秀才。好傢夥!可把陶村長給樂壞了,連走起路來也帶起了陣陣春風。可也是從那日之後,夫子便不再對陶師兄授課。只言,業已修成,即刻出師,便將陶德趕出的院外。陶村長只當是自己言行無狀招夫子不喜,牽連獨子,自是再三懇求,然夫子卻是堅決異常。但他倒是覺得陶師兄相比讀書,還是更喜歡與錢靈兒多說幾句話來得歡喜……!

就在洛羽思緒之際,夫子溫言道:「今日就到這,餘下自己體悟吧。」

微微的鼾聲響起。

洛羽望了望,正要向著正小憩中的夫子行禮,卻被院籬邊突然探出腦袋的陶德嚇的不輕。他一臉沒好氣的望著鬼鬼祟祟的陶師兄,隨即瞪了他一眼。見他殷切的望著屋內,於是呵呵一笑,便自顧自的轉身向屋內走去。

而院籬邊的陶德卻面露期盼的望著洛羽離去,待回過神來時,他緊張的望了望正小酣中的夫子,隨即便躡手躡腳,向著荷花塘邊走去。

……

望著荷塘邊,已經端坐岸邊,正有模有樣提竿的身影,洛羽與錢靈兒相視一眼,連忙跑去。而錢靈兒剛一來到陶德身邊,二話不說就拿起魚簍,抖了抖,竟然空空如也!錢靈兒瞬間滿是失落。

可洛羽卻瞅了眼魚線,面露壞笑的蹲下,拱了拱身旁無比認真的陶德問道:「不用在家溫書?」

洛羽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陶德鬢角流露的汗珠,又望向那竟無半粒浮漂的魚線,嘴角慢慢上翹。

許是被身旁洛羽看的心虛,陶德終於不耐煩哼道:「是爹讓我來釣魚的。」

陶德說完,是看也不看洛羽,卻轉臉對著右邊的錢靈兒嘿嘿一笑。而錢靈兒卻不去看他笑的如何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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