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退卻與退卻不同

鐵木辛哥元帥對方面軍右翼的態勢越來越不安。同我們北鄰的通信聯絡已經中斷。波克羅夫斯基將軍讓我立即同總參謀部聯繫,試圖從那裡得到必要的情報。10月6日晚,我終於叫來了作戰部副部長M·H·沙羅欣將軍。可是他說連總參謀部也很少關於布良斯克方面軍態勢的情報。只知道一個情況,就是敵人已到達奧廖爾接近地。

法西斯分子深遠迂迴西南方面軍右翼的威脅,迫使鐵木辛哥元帥請求大本營准許將我第40、21集團軍撤至蘇賈、蘇梅、阿赫特爾卡、科捷利瓦、科隆塔耶夫一線。

大本營在批准退卻之前,試圖利用第40集團軍對追擊布良斯克方面軍之敵所佔的有利態勢。沙波什尼科夫元帥建議C·C·鐵木辛哥用這個集團軍的兵力向北面實施突擊。可是,謝苗·康斯坦丁諾維奇對情況進行分析後指出,這是做不到的,因為第40集團軍的兵力現在勉強夠阻擋敵人從西面實施的猛攻。

司令員的權威是很管用的。大本營立即同意了鐵木辛哥元帥的論證。我右翼第40、21集團軍收到了退卻命令。按照方面軍司令員的訓令,它們應以三個夜間行程完成這一機動。

此時,第38、6集團軍①應固守所佔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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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根據大本營的決定,第6集團軍由南方面軍轉隸西南方面軍。

敵人發現我軍退卻後,加強了衝擊。其主要突擊指向兩集團軍接合部。第40集團軍步兵第227師陷入困境。起初,它自行對敵楔入部隊實施強有力突擊。各團團長指望法西斯分子遭重大損失後不再向前闖,並且會象常言所說那樣「鬆開韁繩」。不過,自我安慰是永遠不會有好結果的。10月9日夜間,法西斯分子突然對步兵第777團無所顧慮地退卻的各營實施猛烈突擊。團長失掉了指揮。受到衝擊的各營打得十分頑強。但是各自為戰,沒有協同。

炮兵第595團炮兵們的勇敢和機智救了這個師。他們迅速展開火炮,對突入的希特勒分子實施猛烈射擊。這就使敵人亂了營,使師長能夠整頓部隊,實施有組織的退卻。

第21集團軍的戰事發展較為平靜。當敵人在這裡對近衛步兵第1師實施突擊時,集團軍司令員用坦克第1旅實施堅決反衝擊,並迅速將步兵第297師部隊調到這裡,以此阻住了敵人,保障軍隊向指定地區進行有組織的退卻。

敵人在方面軍其他集團軍防禦地帶也在繼續衝擊。第38集團軍(現已由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齊加諾夫少將指揮)部隊在博戈杜霍夫西南進行激烈戰鬥。

我們對自己的左翼越來越擔心。第6集團軍(它已編入我方面軍)司令員P·F·馬利諾夫斯基①少將報告,他同友鄰沒有通信聯絡,他的翼側遭到敵人迂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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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馬利諾夫斯基(1898—1967),即後來的蘇聯元帥(1944)和蘇聯國防部長(1957—1967)。——譯者注。

這時,由F·T·切列維琴科將軍指揮的南方面軍第18、9集團軍正在敵合圍圈中作戰。克萊斯特的坦克和摩托化兵已進至塔甘羅格接近地。於是出現了他們突向頓河畔羅斯托夫的現實威脅。為此,大本營開始用北高加索軍區的軍隊匆匆組建獨立第56集團軍,賦予它的任務是無論如何要守住羅斯托夫,關緊高加索的大門。

而我們則要將馬利諾夫斯基集團軍撤回。

方面軍未得到很好補充的軍隊在一系列勞師費力的戰鬥中再次打得精疲力盡,現在已拉開成一個巨大的弧形,兩翼折向東面。但是在那些日子裡,比我們方面軍處境更令人不安的是莫斯科的命運。希特勒匪軍已闖到首都的遠接近地了。堅持,吸引儘可能多的敵軍,以此支援莫斯科的保衛者——當時我們全都抱著這一信念。我們缺人,缺武器。但我們明白,現在莫斯科附近需要主要的兵力兵器,所以我們不堅持要求滿足我們的申請。10月15日,方面軍軍事委員會作出了關於收集繳獲的武器並在各集團軍間進行統一分配的決定。辦了繳獲武器教練員訓練班。後來,在我向東部疏散的工業在大後方展開和保障軍隊對武器、彈藥的全部需要之前,這項措施起了不小的作用。由於反坦克炮兵不足,還研究了最大限度擴大燃燒瓶生產的問題。

在一次軍事委員會會議上,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將軍到會。

我問帕爾謝戈夫這是什麼人。

「從莫斯科來的,姓博金。」

我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姓呢?想起來了:博金曾任第9集團軍參謀長。人們曾談過他的許多長處—他聰明,學識淵博,精力充沛。會議快結束時,鐵木辛哥介紹了他: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博金,方面軍的新參謀長。

半小時後,我向博金報告了戰線的情況。他是一個很理想的交談者。他會聚精會神地聽你說,不打斷話頭,同時用睜得大大的、彷彿有點吃驚的天藍色眼睛凝視著你,等到合適的時機,他會再問一次,進一步明確某一細節,提出意見。博金自己說話時,總是平心靜氣,略略壓低聲音,稍稍放慢速度。他表達自己的意思時簡潔而明快。我很喜歡他直爽、活潑的性格和很快把握問題實質的能力。

博金弄清情況後,讓我介紹他和大家認識一下。我們幾乎走遍了所有的部,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和同志們交談,了解他們的情緒和需要。當天他就把司令部的領導人員請到他那裡,談起了隱蔽指揮的問題。

「我要求您最嚴格地監督這件事」。他對重新領導方面軍通信兵部的J·M·多貝金說。

德米特里·米哈伊洛維奇說:我們是特別注意這件事的。

博金笑了一下。

「可是,這份電報您也注意過吧。」他從文件夾里取出一張紙念道:「『在鮑里索夫卡重新設立的村蘇維埃遭到轟炸。沒有防空兵器。請派來一個高炮營和一個機槍連。』」參謀長責備地看了多貝金一眼:「不要把敵人當成糊塗蟲。德軍任何一個上等兵都能猜到電報作者關心的是什麼樣的『村蘇維埃』。」

大家都感到很窘,一言不發,因為每個人都有過這個毛病。我們對軍隊的隱蔽指揮訓練得很差。在和平時期,常常是進行幾次專業課就滿足了。至於司令部演習,那是整個通報都用明語寫的。每個人都這樣想:「得了吧,戰爭中一切都會按另一個樣去做。」人們忘了,做這件事是要知識和技能的。於是,現在就出現了這種情況:我們有的同志在報告中把人稱為「鉛筆」,把坦克稱為「盒子」,他還真相信敵人猜不出說的是什麼。

晚上七點多鐘,我又到博金那裡——送一份定時作戰彙報給他簽字。他仔細地校閱通報,稱讚了起草人,並十分委婉地談到了他不喜歡的幾個地方。後來我確信:博金處理問題時,要求任何意見,哪怕是最無關緊要的意見,都不用他說兩次。

一小時後,參謀長把我叫去,命令說:

「您立即起草各集團軍總退卻訓令。」他把一份文件交給我。我很快瀏覽了一遍,愣住了。

「……最高統帥部大本營命令:西南方面軍自10月17日起開始向卡斯托爾納亞、舊奧斯科爾、新奧斯科爾、瓦盧伊基、庫皮揚斯克、紅利曼一線退卻;10月30日前退卻完畢……」

這就是說,我方面軍不僅要後退八十至二百公里,而且要放棄哈爾科夫、別爾哥羅德、頓涅茨克工業區。

我無法鎮靜下來。是什麼原因迫使大本營定下這樣困難的決心呢?我不會忘記,就在一個月以前,我們方面軍的情況在我們看來比現在還要艱難,大本營卻堅定不移地禁止把軍隊後撤大致相同的距離。而現在方面軍首長並沒有請求這樣做,方面軍的態勢也比9月中旬穩定得多,卻下了退卻命令。我忍不住對博金說了自己的驚愕。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在房間里大踏步走著,沉思地說:

「您自己大概也有這樣的體會:從掩體觀察戰鬥,只能看見一個局部;一登上小高地,視野就擴大了,那時就能看見以前連想都沒想過的那些景象。觀察點越高,看得越遠。事情就是這樣。我和您都知道得不多。而在莫斯科,人們不只是看我們一個方面軍。他們在那裡又要看到克萊斯特突向塔甘羅格,又要看到對羅斯托夫的威脅,還要看到無數敵軍已逼近莫斯科和列寧格勒。在9月份,大多數戰略方向比較平靜,大本營可以冒風險從其他方面軍調預備隊保衛第聶伯河和基輔。而現在呢,敵人已打到莫斯科接近地,打到高加索門口了,大本營不但不可能幫我們的忙,而且會要我們撥出部分兵力歸它掌握。而我們的正面拉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要擋住敵人是越來越困難了。假如法西斯分子再次把古德里安和克萊斯特的坦克調到我方面軍後方怎麼辦呢?我們將不會有力量去改善態勢了。這就是莫斯科現在不可能冒風險的緣故,因此要把我們的軍隊後撤。」

我們在大圖上標了好一陣中間地區、各集團軍後撤方向和地帶。標完圖後,博金說:

「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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